第164章 发蛊盒(1 / 1)
杨洪将笔一放,缓缓吐出一口气。
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木盒。
那是从巫沟白婆婆那儿带回来的发蛊盒。
他打开盒盖,看着那撮头发与干泥。
“你说人怕蛊术。”
“可我怕的,不是术。”
“是人心。”
他将盒子重新封好,塞入箱底。
这东西,他现在还不能用。
要用,也得等到宗正府动手的时候。
凌晨时分。
陈大派出的探子,带着第一份消息回来。
“报”
“曹府后院,有三人夜入,皆着黑衣,未见面目。”
“半刻钟后,一人离去,去了宗正府驻所。”
“另两人未出。”
杨洪盯着那张简报。
果然。
“曹利的靠山,不是户部。”
“是宗正府。”
他抬手,慢慢将桌上那份“银坊虚帐案”收起。
然后抽出另一份,封皮上写着四个字:
巫蛊之源。
真正的重头戏,要来了。
夜色仍未散尽,驿馆的窗纸上透出些许灰光。
杨洪伏案不动,整夜没合眼。
他面前摊着的那份《巫蛊之源》卷宗,纸张已被他的指节反复摩挲得微微卷边。
巫蛊之祸,在历史上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那是后话。
他此刻不关心后果,只关心源头。
而“源”,就在眼前。
银坊的账目,只是入口。
真正的毒瘤,是宗正府,是那条从巫沟村口一直延伸进长安宫墙深处的线。
他抬手,将那张地图再次摊开。
巫沟。
龙首观。
宗正府南阳驻所。
东宫。
他用朱砂一点一点地连线,横贯南阳中轴。
每一处连线的交点,背后都藏着一段未被载入史册的黑幕。
那不是账,是命。
沉默良久,他终于提笔,在“宗正府驻所”那一栏下,写下一个新名字:
梁肃。
宗正府南阳副使,按理只是地方驻官,却在过去五年内三度升迁,手中握有全郡宗氏名册,庙祀批文,祭品审批权。
且他是曹诏的师弟。
“果然是一窝。”
杨洪低声道,眼神冰冷。
他不急着动梁肃。
因为每动一个人,他都要先做一件事:
埋钉。
当天下午。
南阳郡守府门前,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缓缓停下。
杨洪下车,身后只有一名随从。
门童见他徽章,连忙通传。
不多时,郡守谭修亲自出门迎接,笑脸殷勤:“杨大人驾临,失迎失迎!”
杨洪含笑拱手:“郡守不必多礼,今日来此,只是商议地方祠庙整顿之事。”
两人落座,茶刚上,杨洪便不急不缓地开口:“我在银坊查账时,发现两件有趣的事。”
“其一,南阳今年新增三座祠庙,名为镇龙安武归元,皆在郡城周边。”
“可这三庙,并未在太常寺祀典名录之中。”
“其二,这三庙的批文,却都出自郡守府。”
谭修脸色微变,连忙摆手:“杨大人误会了!那三庙确实是民间自建,上月才来申请批文,郡中尚未批复!”
“未批而拨银?”
“这……”
杨洪将茶盏轻轻放下:
“这三座庙,每年各拨银三千两,前后五年,共计四万五千两。”
“而你谭大人,五年来,年年升调,俸禄提升三等。”
“你说,这之间,有无关系?”
谭修脸色发白,额头沁出汗来。
“杨大人,此事……属下确实有失察之责,但绝无私吞半两之心!”
“我信你。”
杨洪忽然笑了,伸手拿起桌旁的一卷公文。
“这是一份东宫手令,准我在南阳设置流动礼制监察司。”
“需要郡守府协助,调人三十,供太常寺使用。”
“这三十人,我希望郡守亲自挑选。”
“若日后查账有果,三十人之中,功归郡守。”
“若出纰漏……”
“那便是郡守选人不严。”
谭修听懂了。
杨洪在给他活路。
也是给他下钉子。
他若合作,便是自保。
他若不配合,便是送死。
谭修立刻拱手:“属下明白!三日之内,定将三十名心腹官吏调至大人手下!”
“好。”杨洪起身,拱手。
“那杨某,便等郡守好消息。”
出了郡守府,杨洪没有回驿馆,而是绕道去了南阳郡学。
他在学宫前停下,看了一眼那面斑驳的石碑
“德化天下,礼定乾纲。”
他嘴角微扬。
礼?
礼最容易被腐蚀。
他缓步而入,径直走向讲堂后院。
那里,有太常寺驻南阳礼官的办公处。
他来得突然,没通传,吓得当值的礼官连忙起身:“杨大人驾临,未曾远迎!”
“坐。”杨洪摆手。
“我来,只问一事。”
“梁肃,人呢?”
礼官愣了一下:“宗正府梁副使?今日未至,说是入山祈福,三日后方归。”
“入山?”杨洪眉一挑。
“哪个山?”
“说是……青女山。”
“呵。”
青女山,正是巫沟之北,龙首观的旧址。
“他倒是会选地方。”杨洪轻道。
“传令下去,三日后,太常寺礼制司将于青女山设坛问祭,查祀典,纠礼制。”
“请梁副使一并参加。”
礼官一惊:“这……大人,青女山未列正典,是否……”
“我说列,就列。”
“是是是……”
杨洪起身,拂袖而去。
当夜,他回到驿馆,点起灯火,拿出地图,在“青女山”三字旁,重重画了一个圈。
然后在旁边,写上了一个字:
钓。
次日清晨,陈大回报。
“曹府昨夜无人进出。”
“但宗正府驻所,有一封信件由快马送出,方向是长安。”
杨洪点头:“送得好。”
“我们要的,就是让他们慌。”
“只要他们敢往上递信,皇帝那边就会知道南阳,这火烧起来了。”
“然后……”
他合上地图。
然后就看,谁跳出来灭火。
夜寂如水。
南阳驿馆内,灯火未灭。
杨洪一夜未睡,坐在案前,摊开的竹简纸卷上是整整三页密密麻麻的记号,每一笔都像是刀锋刻下。
他右手执笔,左手缓缓敲着桌面,节奏沉稳,心神却绷得极紧。
宗正府出手了。
快马送信入京,目标明确,必是求援。
杨洪知道,曹利不可能独自承担这场庞大的银案。
也不是为了保命而求援,而是要用宗正府的那条线,搬动朝堂。
搬谁?
皇帝。
他闭上眼睛,脑中迅速重构着三日前的银坊问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