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谁杀了她的信仰(1 / 1)
“擒下!”
陈大怒喝。
老巫睁眼,眼中竟无惊慌。
她猛地张口,吐出一团黑雾,雾中隐约有虫影翻飞!
“是蛊雾,退!”
陈大一声怒吼,两名亲卫立刻掷出火雷,火光炸裂,黑雾被震散一角。
杨洪冲入庙中,衣袍挥开雾障,直逼老巫。
“活捉!”
老巫猛地后退,右手一翻,袖中滑出一枚骨针,正欲刺向喉间。
“斩指!”
“噗”
陈大一刀削断她右手两指,鲜血飞溅,老巫凄厉惨叫。
“舌!”
杨洪已至她面前,匕首一挑,钝刃卡住她下巴。
“咬舌自尽?你没机会了。”
他冷笑一声,反手将她按倒在地,捏断其下颌关节,彻底封喉。
老巫疯狂挣扎。
“带走!”
“封口,断筋,禁蛊,送.入东宫地牢。”
“我要她活着。”
“我要她记住谁杀了她的信仰。”
子时三刻。
蛊母被缚,连夜押入东宫密司。
杨洪亲自押解,入城途中设三处哨卡换马,避开所有宗正府旧部,御史台眼线。
而在上林苑外,他留下了一具替身尸体,伪装蛊母已死,放火焚庙。
这一招是声东击西,为的是让江充误以为蛊母已灭,从而放松警惕。
而这一夜,江充果然动了。
他在收到神农祠起火的密报后,沉默许久。
“她死了?”
亲信低声道:“庙中尸骨已焦,指纹吻合,巫泥残余亦属真。”
江充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该我动手了。”
辰时,江充再度上奏,弹劾东宫私改宗谱,焚毁蛊案证据,暗杀巫母。
并附三封密函。
一封指太子密令太常寺焚谱。
一封指杨洪亲率私兵围庙。
一封伪造的蛊母遗言,声称太子以蛊术养子。
此三奏一出,满朝震动。
可江充万万没想到
就在他密奏递至宫门之前,东宫已将活着的蛊母请入了皇帝的密殿。
未时三刻。
未央宫清音殿。
皇帝刘彻独坐殿中。
太子刘据跪于殿下,身后立着杨洪,手中捧着一枚囚笼。
囚笼之中,蛊母面容扭曲,十指血污,口不能言。
杨洪低声道:“此人,名唤乌婆,本为南蛮巫女,十年前被江充自巴郡带回,供于龙首观中。”
“其口中咒语,皆出南疆巫宗,非中土之法。”
“其十指之蛊,曾用于三十六巫种之灌养。”
“其身后之供资,三年内由封商行转账入内东库,共计银八万两。”
“此人,便是蛊祸之源。”
皇帝眼神微动,一言不发。
杨洪上前,献出三份证书,分别是:
银坊出银凭证。
宗谱密册。
巫种灌养记录。
皇帝静静翻阅,神色无悲无喜。
许久,他道:
“蛊母,确实罪不可赦。”
“江充……竟敢养蛊于朕之私府。”
“是我……太信他了。”
太子低头不语。
杨洪却在此时,缓缓跪下:
“陛下,江充之罪,不止蛊母。”
“蛊母之上,是巫种。巫种之上,是宗谱。宗谱之上,是血脉。而血脉之上,便是……”
“储君之位。”
皇帝未作言语。
杨洪低下头:“臣斗胆,请陛下”
“废江充,清宗正,正储君之名。”
殿中寂静如死。
皇帝闭目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此事……朕自思之。”
“蛊母,交宗祠处置。”
“江充,命其解职,在家听审。”
“宗正府,暂由太常寺代领。”
“太子之名,毋庸再议。”
话音落地,太子身形微震。
杨洪伏地,久久不起。
这一战,他们赢了,但只是赢了一局,不是赢了朝堂。
更不是赢了皇帝。
杨洪从清音殿中退下时,脚下的青砖仿佛比来时更冷了几分。
他没有直接走出宫门,而是在那片金瓦深宫的回廊下站了很久。
风从殿宇之间穿过,吹起他衣角,吹得他双手发麻。
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
他在等殿后传来哪怕一声召唤,一句回音。
可什么都没有。
皇帝没有叫他,太子也没有追上来。
他就像一块石头,被扔在了宫墙之外,没人管他是沉是浮。
他低头,望着自己手上那枚已经被汗水濡.湿的袖角,手指一寸寸地握紧。
他知道,这不是失败,但也不是胜利。
他做了这么多,太子也做了这么多,皇帝却只说了四个字:
“朕自思之。”
这是什么意思?
是未定。是不表态。是你们做得再狠,我也不说对,也不说错。
他可以在你揭了三十六巫种时沉默,在你焚了四卷旧谱时不语,在你擒了蛊母时点头,却在你请他一句“正储君之名”时,突然收住了手。
杨洪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的,是刚才皇帝那极轻的一声:
“太子之名,毋庸再议。”
“毋庸再议。”
这四个字,才是杀人的刀。
不是支持,不是否定,而是放着你自己去担。
你若成了,是你应得;你若败了,是你活该。
他突然笑了笑,笑得有点冷,也有点荒。
他回过身,朝东宫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走出宫门时,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长安的夜色罩住了宫墙,把整个城都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没有回东宫主殿,而是转去了东宫侧院,那是他临时安置卷宗与秘案的地方。
推门进去,灯火未熄,陈大正在桌前抄录银案账册。
他一进门,陈大立刻站起:“大人……”
“坐。”
杨洪抬手,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江充的人呢?”
陈大犹豫了一下:“刚刚有人从他府里出来,去了西市。”
“送的是茶叶铺的暗线?”
“不是。”陈大摇头。
“是他身边的老仆,姓廖。带了个布囊,还换了三次马车。”
杨洪没说话,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一下,一下。
他突然想起在清音殿时,皇帝低头翻阅那三份证书时的手势。
指节微曲,拇指按页。
那是他读奏章时的习惯。
可那一刻,他的手停了一瞬。
不是在巫种名录,不是在银票账册,而是在那张写着“内东库”三个字的折页上。
杨洪眼神微顿,低声道:“他要动皇帝的手。”
陈大呼吸一紧。
“他不是想翻案,他是要拉皇帝下水。”杨洪喃喃自语。
“他知道我们上奏了蛊母的供词,也知道我们已经查到银票入东库。”
“所以他要抢先一步,把证据送到皇帝手里。”
“变我们是毁证,而他是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