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笑里藏刀(1 / 1)
三刻后,西山书院门前。
杨洪立于风中,林照抱刀而立,亲卫压阵,气势如剑。
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步履极轻,却自带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场。
她没有多余妆饰,眉眼清清淡淡。
苏婉音。
她站在阶前,静静看着杨洪。
“东宫杨大人?”
“在下。”
“你终于来了。”
杨洪微微一愣:“你知道我会来?”
苏婉音轻轻一笑:“你杀三十六巫种,焚四卷外谱,擒蛊母,查银案,开内库……”
“你差的,只是一个能把祖制翻出来,把宗正府连.根拔起的人。”
“所以你来了。”
“我就是那一把翻谱的刀。”
杨洪看着她。
“你愿意入东宫?”
“你敢用,我便敢来。”
“你不怕?”
“我怕什么?我抄谱三年,看到的都是假血假脉假人。”
“你敢把东宫变成真血真骨,那我就替你做这一页……”
“真谱。”
杨洪轻轻笑了。
“你入东宫之后,便是宗谱之主。”
“你将是整个大汉皇族的……生死笔。”
苏婉音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平静道:“那你呢?”
“你是东宫的什么?”
杨洪垂眸,缓缓道:“我是东宫的刀。”
“你写名,我来杀。”
当夜,东宫主殿。
苏婉音正式入主东宫密阁,成为清宗奏馆主笔,手握生死笔录。
林照统领东宫亲卫,镇守内外。
杨洪坐在殿中,看着两人对坐于案前,一人翻谱,一人点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江充的局……终于迎来了对手。
而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低头,提笔,在苏婉音刚刚写下的刘恒三字下,添了两个字。
……假皇。
东宫密阁,夜灯未熄。
苏婉音坐在案前,雪白的指尖翻动着一卷卷宗谱,面容沉静如水。
她写字极快,每一笔都稳如刻印,仿佛不是在记录历史,而是在重新裁定生死。
杨洪站在她身后,负手而立,看着她落笔如飞,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能感觉到从苏婉音踏入东宫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宗谱清册,才算真正开始了。
她不像林照,是一把刀。
她是笔,但那笔比刀更锋利。
她不会喊杀,也不会催命,但她写下的每一个名字,都会决定一个人是活,是死,是宗子,还是伪谱。
“这个。”苏婉音忽然停笔,将一页谱书递给他。
“刘恒,庶出,曾受宗正府秘录入谱,但无祀文,无血脉证。”
“你要杀他,证据够吗?”
杨洪低头看了一眼:“不够。”
“但我可以让他开口。”
“怎么开口?”苏婉音抬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
杨洪的嘴角缓缓扬起:“我等他进京。”
“等他在宗祠认祖归宗的那一刻,我让他自己说他是谁生的,是谁养的,是谁教他说‘朕’的。”
苏婉音轻轻一笑,放下笔:“你这个人啊,真可怕。”
“你比江充还会下棋。”
杨洪转身看她:“你怕了吗?”
“不。”她语气平静,“我只是好奇。”
“你这样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是真的忠于太子。”
“你不是为东宫。”
“你是为你自己。”
她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道:
“你不是在辅佐太子。”
“你是在打造你自己的……帝国。”
杨洪沉默了一瞬,然后笑了。
“你说对了。”
“我确实不是为了太子。”
“我是在为我想要的那个未来,清明的,干净的,杀得起,留得下的未来。”
“如果太子能扛住这个未来,那他就是帝王。”
“如果他扛不住,那我就帮他扛住。”
苏婉音没有再说话,她低头继续写。
杨洪转身,走出密阁。
林照正立在院中,夜风吹起她的发,她像一尊雕塑,冷静,沉默。
“刘恒到了。”她低声说。
“刚进长安南门,江充亲自迎的。”
杨洪点头:“他很急。”
“急着扶人上桌。”
林照转头看他:“我们动吗?”
“不动。”杨洪淡淡道。
“让他进,让他跪,让他在宗祠前摆上香,磕上头。”
“我再动。”
他转头看向远方。
“我要让整个朝堂看到……”
“谁在养狗。”
“谁在喂皇子。”
“谁在用祖宗的名义,做着谋逆的勾当。”
次日,正午。
宗祠外,钟鼓齐鸣,百官列立。
这是一次极为罕见的认祖典礼,但凡宗子被召入京,若属密谱之支,必须在宗祠前设香案,拜祖宗,行归宗大礼,方可入太常之册。
而今日,被召认谱者,是刘恒。
江充亲自带他入祠,百官列席,连几位太常寺的老臣也到场观礼。
刘恒穿着一身素白祭袍,面容清俊,年少英姿,看上去确有几分王侯之气。
他面色恭敬,言语温顺,跪在宗坛前,口诵祖训,行三跪九叩之礼。
一切都按照仪制进行,甚至比太子初入宗祠时还要隆重。
在场百官中,已有几人频频点头,交头接耳。
“这孩子倒是沉得住气。”
“神态不凡。”
“若是真皇血……”
就在刘恒抬头,准备接过宗正司递来的归宗诏书时……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自殿门之外响起:
“慢。”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宗祠像被浇了冷水。
一双靴子踏入殿中,袍角翻飞,东宫火令高高举起,金纹灼目。
杨洪缓步入殿,身后林照佩刀而立,苏婉音抱卷随行,沈持,裴迁,陈大三人分立左右。
整个东宫班底,齐齐踏入宗祠。
文官噤声,武将皆变色。
江充脸色骤变,猛地起身:“杨大人,此处为宗祠,你东宫为何擅闯?”
杨洪并未看他,只是抬手,将一卷宗谱摊在香案之上。
“刘恒,雍州宗子,庶出。”
“无入谱登记,无祀文记档,无血脉佐证。”
“此三无之人,凭何磕祖宗头?”
他转头看向宗正卿:“曹诏何在?”
有人起身:“曹卿病重,未赴。”
“那便好。”
杨洪冷笑一声:“此人未得宗正签印,未入朝廷名册,未经东宫准名。”
“今日之拜,违祖制。”
“此香不得上。”
他猛地一挥手,香案被一掌拍翻,香鼎滚落,香火熄灭,烟火四散。
全场一片死寂。
刘恒脸色一白,后退一步,江充怒喝:“你敢!”
“我当然敢。”
杨洪缓缓上前一步,站在刘恒面前,高声而冷厉:
“刘恒,你可敢当众答我三问?”
刘恒咬牙:“问!”
“你母亲是谁?”
“静妃。”
“你何时入谱?”
“未入。”
“你是谁让你进京,谁教你宗制,谁封你归宗?”
刘恒沉默。
杨洪猛然拔剑,一剑横于其颈前,厉声喝道:“你是江充养的狗,还是皇帝养的子?”
“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你!”
刘恒身子一颤,脸色惨白,终于跪倒在地,低声道:
“是江中丞……”
“是江中丞教我宗法,教我祖训……他说我有皇血,可以继宗……”
“他说,太子若倒,我或可为储……”
话音未落,殿中哗然!
百官震动!
江充脸色惨白,怒指刘恒:“你胡说!”
“你疯了吗!”
刘恒已经彻底崩溃,跪地哭嚎:“是你说的!你说我若能磕头入宗,朝中便会有人保我!”
“你还说,皇帝会承我为子!”
“你还说……杀了太子,我就能……”
“闭嘴!!!”
江充怒吼,猛然拔剑,直冲刘恒而去。
“护驾!”
林照一声怒喝,长刀出鞘,横斩而下!
“铛!”
刀剑交击,火星四溅。
江充被震退三步,口吐鲜血。
杨洪一步踏前,长剑指江充眉间:
“谋逆之臣,尚敢行刺?”
“今日.你若不死……”
“我杨洪,誓不为大汉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