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女将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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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响,东宫密司。

沈持带着三名太常寺主事,连夜入东库查账。

三千卷账册由御前内侍分批送出,内东库封禁多年,第一次被东宫之令撬开。

沈持站在那堆高如墙的账册前,脸色一阵阵发白。

每一卷账册上都有皇帝的私印,意味着每一笔银流都曾经过皇帝首肯。

“杨大人……”他低声道。

“这些账册一旦查出问题,便是……”

“便是太子查父皇。”

“你还想退?”

杨洪坐在密司书案前,翻着卷宗,连头也没抬。

“我不怕太子查父皇。”

“我怕父皇,不肯让太子知道,自己也曾错了。”

沈持不说话了。

他知道,今天之后,不管查出什么,杨洪……已经走到了无人回头的地步。

与此同时,江充府。

府内灯火通明。

江充披着青袍,坐在书案后,案前摆着三封急信。

“内东库已开?”

“是。”亲信跪在地上,头贴地砖。

“沈持亲自带人,东宫下令,监察司封门,三千账册已送密司。”

江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果然,他杨洪,还是敢。”

他睁开眼:“太子就不怕?”

亲信低声:“太子已下令,三年内账单逐笔核查,不留一条。”

江充咬牙:“好一个不留一条。”

“他以为查完这三年,就能坐稳太子了?”

他突然站起身,一掌拍在案上:“那我就让他看一看,查账查到祖宗头上,是个什么罪。”

他吩咐:“去,把那三封旧信拿来。”

亲信立刻取来三封旧书信,信纸发黄,封蜡早已干裂。

江充亲手展开。

一封,是五年前宗正卿曹诏亲笔所写,提议将两支疑宗纳入密册,得皇帝默许。

一封,是江充亲自草拟的巫种养蛊计划,上呈皇帝批后转入内东库。

还有一封是皇帝亲笔,钤有内印。

内容极短,只有一句话:

“以密法养子,非上选,然可试之。”

江充看着这封信,嘴角缓缓扬起。

“杨洪啊杨洪,你查三年,我给你查五年。”

“你查东库,我给你翻祖制。”

“你以为你是替太子清宫……”

“可我偏要让你,替皇帝擦屎。”

他将三封信封好,交给亲信:“送去邵谦手里。”

“让他直接送清音殿。”

“告诉他……”

“现在该皇帝,出手了。”

……

东宫密司,子时三刻。

林照带人刚查完第二卷账册,脸色沉了下去。

她走到杨洪面前,压低声音:“出事了。”

“什么?”

“我们查到一笔银流,入的是雍州旧宗……但那一支宗族,七年前就被除名了。”

“也就是说……”

“有人在用早已废除的宗支,暗中领银。”

杨洪问:“数额多少?”

“八千两。”

“哪一年?”

“元封四年。”

杨洪猛然站起:“那一年……正是江充提出密法养子的第一年。”

他直视林照:“我们找到他的脉了。”

“他不是在养蛊。”

“他是在养皇子。”

林照呼吸一紧:“假皇子?”

“不。”

“是真血脉。”

杨洪继续说:“他用了皇帝的旧女,废长子的血脉,私设支脉。封在雍州,封在北边,封在蛮地。”

“养的是未来可能上位的种子。”

林照低声:“那你准备怎么做?”

杨洪只说了两个字:

“全杀。”

内东库密账第三卷摊在案上,烛火跳动,墨迹隐隐,纸脉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杨洪的指尖落在账册中一行小字上,片刻未动。

“元封四年,雍州郡封银八千两,用以设宗祠,修祀堂,供养宗子三人,皆为庶出,未入谱。”

三人。

庶出。

未入谱。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声音极轻,却像是刀刃刮在骨头上。

林照站在他身侧,眉头皱得死紧:“这是江充在雍州养的种子?”

“不是猜测。”杨洪说。

“这是实锤。”

“这三人,从未入宗谱,却享宗祠供奉,封银八千,三年不减。”

“而且供奉银从内东库出,祀堂由宗正府批,祀文由江充手笔。”

“这不是种子,这是备用储君。”

林照倒吸一口凉气:“他疯了?”

“不是疯,是赌。”杨洪缓步后退,背手踱步,语速渐快。

“他知道太子得宠不久,朝中百官心思浮动。”

“他知道当年废长子之事,皇帝心中仍有隐痛。”

“他知道太子手中无人,东宫空虚,内库无人理账,宗正府早已被他渗透成筛子。”

“所以他赌……赌太子若失势,这三人中,总有一个可以扶上去。”

林照咬牙:“他凭什么觉得皇帝会认这些人?”

“因为他们有一半的血。”

杨洪猛然转身,指尖点在账本上:

“你看这个,供祀者之一,名唤刘恒,母即陛下前纪夫人静妃,早卒。”

“静妃。”

林照一愣:“那个当年被贬出宫的?”

“对。”杨洪点头。

“她被贬是因宫闱巫案,当年江充就曾为她辩解。”

“她出宫当年,即在雍州隐居,之后产子。”

“你说巧不巧?”

林照脸色沉了下去:“也就是说……江充,从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杨洪颔首:“不是准备,是养。”

“他在养一尊备用皇帝。”

“若太子倒了,江充就能以‘旧宗血脉’之名,迎立新君。”

“而他,就是新君的恩主。”

“比太子更听话的皇帝。”

他转身,走到密司角落,取出一封密函,封蜡未启,是他两日前从密谍处收到的。

他原以为只是普通银案相关,现在看来,是整个棋局的关键。

他亲手撕开,展开。

上书:

“雍州刘恒,年十七,文识通礼,近月受江中丞密召,恐有入京之意。”

杨洪眼神一凛。

“他要动了。”

“江充要把人,送进长安了。”

林照低声道:“我们拦吗?”

“不拦。”杨洪冷笑一声。

“让他进。”

“他若敢进京,我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他斩了。”

他转身,吩咐亲卫:“备马,出城。”

“我要去见一个人。”

林照一愣:“谁?”

杨洪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

“苏婉音。”

长安城外,西山书院。

这里是皇帝亲设的私学,专收内阁举荐的才女,供其入史馆,典籍司,太常寺等部门任职。

而苏婉音,便是其中最出名的那一位。

她拒绝过内阁三次征召,拒绝过太常寺两次礼聘,依旧独居西山,抄典,读谱,清文。

她是太.祖旧谱的抄写者,也是朝中唯一一个公开斥责过宗正府“密册造伪”的女子。

杨洪此行,便是来请她……

请她入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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