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三日内可达轮台(1 / 1)
杨洪站在密阁中。
案上的地图被翻开数次,边缘起了毛,纸面上布满了红线与圈点,那是他亲手勾勒的西域局势。
轮台,焉耆,楼兰,敦煌,每一处都像是钉在他心头的钉子。
门外,陈敬忠的脚步声快得像是追杀之后的喘.息。
“密使回报,林照已过焉耆,三日内可达轮台。”
“人手呢?”
“五千人,强行穿过了乌孙封道,损伤一百零二。”
杨洪忽然转身,踱步走向窗前,一手撑在窗棂上,望着夜里那座彻夜不眠的长安。
“太少。”
“够不了。”
陈敬忠一愣:“大人,五千已是极限,我们动用的名义是太常寺礼使,再多一步,兵部就能当场问罪。”
“那就让他们问。”
杨洪转身,声音低哑,却像是刀压在喉咙上。
“你觉得我在等西域战报?”
“我不是在等林照打赢。”
“我是想看看皇帝到底能不能忍到她打赢。”
陈敬忠脸色顿时变了。
“你是说……”
“对。”
“皇帝已经下了第二道暗旨。”
“让乌孙试探之后,楼兰动粮,焉耆断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是要我们输。”
“是要我们,输在西域。”
杨洪的手指在案面上敲了一下,指节骨节分明,声音清脆得像刀碰玉。
“你觉得他真的会放过我们?”
陈敬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他比他曾见过的任何一位中枢大臣都更像一柄刀。
一柄带着血,带着寒气,带着不确定结局的刀。
“他要我们败。”
“那我们就偏要赢。”
杨洪低头,抽出一张纸,手指一顿,写下三个字:
“武威调。”
陈敬忠倒吸一口凉气:“武威?那是皇帝亲军驻地,未有圣旨,任何人不得调。”
“所以我不是调。”
“我是,借。”
他抬头,眼神像是要把宫墙刺穿:
“我借的,是皇帝自己。”
东宫,暮色未散。
太子站在密阁门口,手中握着一封刚刚送到的密信。
那是林照亲笔写的,短短十几行,字迹粗粝,纸角被血浸湿了一半。
【轮台来援迟缓,楼兰断粮,乌孙骑兵绕后,形势不利。】
【若再无援军,三日之内,必破。】
刘据握着信,站得笔直。
身后的王启年低声道:“太子,若不奏请兵部,林照怕是扛不住了。”
刘据没有说话。
他忽然开口:“杨洪在哪?”
“密阁。”
“叫他来。”
“他不在了。”
“去哪了?”
“他说,他要借皇帝的兵。”
刘据手指一顿。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从东宫到皇宫,不过百步,可杨洪却像是走进了刀山火海。
“他说,他要赌一把。”
王启年低声补了一句:“赌皇帝不敢输。”
刘据闭上眼,像是要将所有情绪压进胸腔,低声道:
“传令。”
“东宫封门,密阁闭户。”
“今日之后,若杨洪不回,东宫不开。”
未央宫内东库
金瓦玉柱,层台叠阁,内东库是整个大汉最深的地方,藏着皇帝的兵,皇帝的银,也藏着皇帝的秘密。
杨洪独自入库,没有通传,没有随从。
他穿着东宫青袍,腰间却佩着一枚并不属于东宫的印。
那是当年皇帝赐下的东阁印。
只用于三种情况:
皇子生死,宗谱变更,边关危急。
他今日来,是第三种。
内东库的守卫惊讶地看着他。
“杨大人……你这是……”
“我来借兵。”
“兵部未有调令……”
“我有。”
他抬手,将那枚“东阁印”拍在兵符之上。
火漆未干,印纹鲜红。
“太子未动。”
“我动。”
“我要调武威卫,三千人,随林照入轮台。”
守卫面面相觑。
“这……若是皇帝问责……”
“你怕?”
杨洪望着他,声音极轻:“那我来担。”
“你只需告诉皇帝,是我动的。”
“你看他敢不敢处我。”
与此同时,轮台外,烽火连天。
林照站在残城之上,身披重甲,左肩血染,右手仍执刀。
她已连战五日,身后是仅剩不到一千的残军。
乌孙骑兵绕后,楼兰断粮,焉耆结路。
她知道,这不是一场战争。
是一次,皇帝对东宫的试杀。
她在等。
等杨洪。
等他赌赢。
等他,借来皇帝自己的兵。
风沙灌进她的眼睛里,混着血。
她没有擦,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杨洪。”
“你来不来?我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一夜,长安的东宫,未央宫,轮台沙场,三线并发。
而真正的雷霆,还在后头等着落下。
风沙犹如刀割,卷着血腥味在轮台上空盘旋。
林照靠着半截断墙坐下,手指握得死紧,骨节发白。
她身后是三百残兵,全都穿着破碎的太常寺礼制袍,刀枪俱损,粮草断尽,水囊空了三天。
他们不是兵。
他们是东宫的影子,被丢在这座孤城里,等着皇帝一句不知有没有的救命恩。
林照咬着牙,嘴唇裂开,血顺着下巴落进沙里。
“还有多少箭?”
副将低声应:“不到五百。”
“人呢?”
“还能站起来的,不足一百五。”
林照闭上眼,像是要把所有力气都压进胸口。
她没有问“援军在哪”。她知道问了也没用。
她只知道,杨洪说过:“你若活着回来,东宫有人。”
她信了。
她赌这一次杨洪不会让她死。
赌这一次,皇帝敢放,但杨洪敢接。
他一定会来。
长安,未央宫。
内东库前,三千武威铁骑整装待发。
这是皇帝的兵,封存六年,未调一骑。
今日,却被一个东宫谋臣,用一枚“东阁印”调出。
金銮殿内,皇帝还未言怒,朝中已乱成一锅。
兵部尚书霍仲孺跪在殿下,脸色比金砖还白。
“陛下!杨洪擅动武威卫,调兵三千,已出西门!”
“此事若传出,天下人必以为东宫可调皇兵!”
“太子之威,压过内廷之律,此风一开,后患无穷!”
“请陛下诛之!”
刘彻端坐龙榻之上,面无表情,指尖轻敲玉案。
“是太子调的?”
“不是。”
“是杨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