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东阁印(1 / 1)
“是!”
刘彻慢慢抬眼,淡淡道:“他持的是东阁印?”
“是。”
“兵符是谁写的?”
“是太常寺副卿沈持。”
“那你跪我作甚?”
“你要诛人,去诛沈持。”
“要罚东阁印,去烧太.祖手诏。”
“朕若开了这个口,先死的人是我。”
霍仲孺脸色煞白,一头磕下去,额头砸得青肿。
刘彻却不再看他,只抬手,从玉案上取下一封密函。
那是杨洪亲笔。
字不多,只有一句:
【臣调武威兵三千,若死不悔。若胜不谢。】
刘彻看着这行字,忽然笑了。
“这狗东西。”
“他还真敢赌。”
“朕想看他死,他偏要活着回来。”
“朕要东宫废,他偏给东宫戴刀。”
他忽然站起身,袍袖一翻:
“传旨武威三千,听其调。”
“若败,杨洪斩。”
“若胜东宫封三月。”
轮台,第三夜。
林照的半条袖子被鲜血染透,整个人靠在城门下。
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正常睡过,人也快虚脱了。
副将从最后一间箭楼里跑出来,喘着气:“楼兰骑兵调头了!他们绕城去了东南!”
林照猛地撑起身,额头上青筋暴起。
“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来要命的?”
“怎么突然撤?”
副将还没开口,城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铁甲撞击声。
“轰!”
“轰!轰!轰!!”
那声音从极远开始,像是从地底滚过来一样,一下一下,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林照愣住。
她忽然站起来,扶着破城墙,踮着脚往外看。
远处黑压压一片铁骑正从西南而来,旌旗上武威二字如火。
三千精骑,风沙遮不住,日光照不穿。
她眼睛一下就红了。
副将傻了:“那是谁?”
林照咬着牙,声音哑得像破布。
“是他。”
“杨洪。”
“是他来了。”
“他救了我们。”
轮台城外,杨洪披甲立于马前。
他身后是三千武威骑,全副披甲,兵锋如林。
林照踉跄着从城门中走出,满脸是血,半边脸都被风沙磨得像是裂开。
她站在杨洪面前,没说话。
杨洪低头看了她一眼。
“你瘦了。”
林照笑了,笑得像是快哭:“你他娘的终于来啦。”
杨洪翻身下马,走过去,抬手扶住她的左肩。
“你还活着。”
“那就行。”
林照忽然咬牙一拳砸在他的胸口,力气不大,但砸得沉。
“你再晚来半天,我真死了。”
杨洪没躲,任她砸。
“我若晚来半天。”
“我就杀进未央宫。”
三日后,轮台大捷。
乌孙退兵,楼兰降服,焉耆求和。
整个西域,风向骤变。
长安,风雨再起。
皇帝刘彻坐在清音殿中,手中捧着西域战报,久久未语。
太子刘据立在殿下,面色平静。
“你知道他擅调皇兵,罪该何等?”
“知道。”
“你若庇他,天下会信你以下犯上。”
“知道。”
“那你还保他?”
太子抬头,声音极轻:
“他救了我们。”
“救了东宫。”
“救了这江山。”
刘彻沉默了一瞬。
然后缓缓放下战报。
“东宫可封三月。”
“杨洪归东阁。”
“不许再擅调军兵。”
太子低头:“谢陛下。”
他走出清音殿,阳光洒在金砖之上,殿门缓缓关闭。
而这一刻,整个朝堂都知道杨洪赢了。
他赌赢了皇帝的底线,赌赢了西域的命,赌赢了东宫的未来。
但他自己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东宫,密阁。
林照坐在门口,肩伤刚换过药,脸色还苍白得吓人。
杨洪坐在她身边,眼神落在那份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西域战报上。
“你知道你这次差点死吗?”
林照侧头:“你知道你这次差点被砍吗?”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
苏婉音从后院走来,手中拿着一封新信。
“王启年送来的。”
“南宫赵氏动了。”
杨洪皱起眉:“又是谁?”
“南宫赵氏,是宗室旁支。”
“这次,他们送信进宫,说要入宗谱。”
杨洪一下冷下来。
“他们是疯了?”
“刘询才刚入谱,这时候再来一个宗支?”
“他们是想逼皇帝收手。”
苏婉音点头。
“对。”
“他们在逼皇帝,不再纵容东宫。”
林照低声骂了一句:“这狗皇帝真狠。”
杨洪站起身,手指一点案上的密卷。
“那就让他们看看。”
“你想逼我收手?”
“我偏不。”
他转身,向殿外走去。
“下一步我要清宗室。”
但他自己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密密麻麻的战报,摊开在杨洪面前。
他坐在东宫密阁的书案后,青瓷茶盏里的水已经冷了,指尖却迟迟没有动。
林照靠在门边,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但伤口并未完全愈合。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杨洪的背影。
密阁很静。
只有纸页被夜风吹动的沙沙声,还有案上香炉的青烟,像一条缠绕在屋梁上的蛇,缭绕不散。
战报上,字字血书。
轮台之战,东宫赢了。
三千武威铁骑,平定西域,回信的鸽羽上还带着沙尘与鲜血的味道。
可杨洪知道,真正的战场还在长安。
皇帝什么都没说。
既没有褒奖,也没有斥责。
只是淡淡一句:“东宫封三月,杨洪归东阁。”
这四个字,像是把他从东宫的刀,重新丢回了棋盘的边缘。
杨洪盯着桌上的密信。
他知道,皇帝在看。
在等。
在等他下一步。
“你赢了一场仗,”林照终于开口。
“可你像是输了半条命。”
杨洪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西域那边,乌孙为什么撤兵?”
林照眉心一动。
“不是我们打退的?”
“不是,”杨洪终于抬头。
“是皇帝下了第二道密旨,让乌孙停兵。”
“他不是看我们赢了才不动。”
“是他不想我们赢得太多。”
“他要我们赢,但不能赢得太漂亮。”
林照一怔,下意识咬紧了牙。
“所以我们救了轮台,斩了楼兰,控了焉耆,皇帝却一句赏都没有。”
“因为他怕。”
“怕东宫强势,怕你太子之位坐稳,怕我这个不该出现在棋盘上的人,拿着他亲封的刀,反过来砍他。”
杨洪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夜风灌进来,吹得案上的战报轻轻翻起一角。
他看着灯火通明的长安城,低声说:“他不是在防太子。”
“他是在防我。”
林照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