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岂不快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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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一千两银子的彩头,薛可凝和辛夷对视一眼之后,不禁有点脸红,毕竟刚才在春满楼外还没有进楼的时候,她们听了外面那些书生的话,也以为这掌柜的是黑心掌柜,竟然要那么多入场费。

现在看来,秦亦刚才说的是对的。

这掌柜的如此格局,她们刚才实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每个进入春满楼的人都要收三两银子作为他们的入场费,这个价格看似很高,实则也不低。

其实薛可凝和辛夷一直觉得,这春满楼的掌柜一晚上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可现在一看——一共八百九十一两银子,也就是今晚一共有二百九十七个人进了春满楼。

其实掌柜的就算拿出一半多些银子,比如拿五百两银子作为彩头,其实也没人能说什么,毕竟春满楼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哪能不赚钱,赔本赚吆喝不是?

可掌柜的却拿了一千两银子出来——不仅一分不赚,自己还贴了一百多两银子,大气,只能说一声大气了!

当然了,其实掌柜的也不会赔——傻子才会做赔本买卖,这二百多个书生进了春满楼,自然是要消费的,而且春满楼也赚取了名声,所以对春满楼来说,稳赚不赔。

掌柜的说完,在一群书生的叫好和奉承中,拱着手退了出来,舞台再次交给林弘毅和朴义。

林弘毅便再次开口道:“好,既然春满楼今日的主题便是上元佳节,那咱们也入乡随俗,就以上元节为题作诗,不知朴公子觉得可好?”

“好!”

朴义点了点头,笑道:“我没问题!”

林弘毅见状,伸手道:“那请吧,朴公子!”

朴义却不着急,同样伸出手去,笑道:“林公子作为东道主,还是你先来吧!”

“……”

看到这里,江陵书生们都窃窃私语,他们觉得朴义这人太贼了,简直是一点亏都不想吃,而且无论做什么都一副防御架式,让人生厌。

反倒是林弘毅,并不是太在乎这些,直接拿起毛笔写了起来——或者这也是实力使然,林弘毅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所以反而不在乎那些。

当林弘毅开始落笔,春满楼里彻底安静下来。

大厅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能听到林弘毅的毛笔在宣纸上的“沙沙”声。

而随着林弘毅落笔,也有人开始读了起来。

“灯轮转处夜如烘,十里香尘陌上融。

稚子提竿追月影,老妪拄杖数莲丛。

酒旗斜出梨花雪,箫鼓频催柳线风。

莫道星桥铁锁冷,一城春在烛光中。”

“好诗,好诗啊!”

“不愧是林公子!”

“林公子身为江陵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

“……”

随着林弘毅收笔,旁边的人也已经把他的诗年完了,一众江陵书生听完林弘毅的大作,一个个拍案而起,叫起好来。

他们的反应倒也真实,一来是因为他们作为江陵本地书生,自然要支持林弘毅,再者就是林弘毅的诗写得确实足够好,他们叫好也无可厚非。

明天就是上元节,而现在江陵大街小巷早就有了浓浓的节日氛围,而林弘毅便是以平实的市井视角展开,通过“稚子追月”和“老妪数莲”等生活化场景表现上元节氛围。

或许单从意境上来看,林弘毅这首上元诗写的未免来过平实简单了,可这也恰恰是它的难点。

想写好一首写实的诗词,其实难度更高,而林弘毅却写了出来,而且写的很好,由此可见江陵第一才子的名号,绝非是浪得虚名。

“好!”

在人群之后,薛可凝和辛夷也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其实她们也不懂诗词,但是她们看到其他人叫好,而且读的也算朗朗上口,便跟着人家叫好起来,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支持林弘毅。

这就像后世的各种选秀节目一样,只要那些人认准了一个支持的偶像,并且成为他的粉丝,无论偶像做什么,粉丝都会无条件支持。

想到这,秦亦不禁在想,以后闲暇之余,他是不是可以搞个“大梁有诗词”或者“大梁好诗词”,到时候找几个大儒当导师,估计想出名的读书人会趋之若鹜,想不火都难啊!

“你在笑什么?”

薛可凝看到秦亦在一旁傻笑,问道。

“没…没什么。”

秦亦赶紧摆了摆手。

“难道林公子写的不好?”

旁边的辛夷也问道。

薛可凝听了,看向秦亦,其实她清楚,像是林弘毅和朴义,虽然有第一才子的美誉,但是他们写的诗词在秦亦看来,或许真不能算好。

毕竟,秦亦可是能写《水调歌头》的人物。

而秦亦倒也没有多点评什么,只是点头:“没有啊,林公子写的很好,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他叫好了!”

“我就说嘛!”

辛夷这才松了口气:“我觉得林公子写的好!”

“……”

秦亦笑笑,没再说话。

而一群江陵书生在夸完林弘毅后,皆是看向了还未开始动笔的朴义,在他们看来,朴义之刚才没有先动笔,自然是想探探林弘毅的虚实。

而现在在林弘毅已经写完诗之后,朴义依旧没有动笔的迹象,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那就是朴义怕了!

林弘毅这首上元诗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上上之作,比朴义刚才写的那首要好的多,而朴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写一首比林弘毅好的,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所以,现在的朴义陷入了两难境地——写吧,自然是写不出比林弘毅好的,可是不写呢,那么多人等着看着,若是写不出来,岂不贻笑大方?

可以说,无论写还是不写,迎接朴义的都将是个死局,刚才的他有多嚣张多狂妄,现在的他就有多丢人多可笑!

当然了,这些都是看戏的江陵书生脑补的。

眼看着朴义还未动笔,有人说道:“朴公子为何还不动笔?难不成是怕了?”

“谁说朴公子会怕?”

旁边的遂州书生立马不愿意了:“谁家写诗立马就能写出来?难道不用想想吗?”

江陵书生听到这话,立马笑了:“可是林公子没有想啊,直接就写出来了!只是这么看的话,朴公子比林公子差了太多!”

遂州书生闻言,立马接话道:“话不能这么说!刚才林公子还没到场的时候,朴公子早就写过一首上元诗了,而且还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倘若林公子在这之前过来的话,那朴公子也不用多想,直接就写出来了!而林公子呢,听说在家闭门进修了几个月,几个月的时间想出来这么一首上元诗,呵呵,不过尔尔!”

“你放屁!”

“你…怎么出口成脏?枉为读书人!”

“骂你怎么了?那是你欠骂!你说林公子花几个月时间想出来这一首诗,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那你就是信口雌黄,该骂!还有,如果朴公子真写不出来的话,那就把朴公子刚才写的那首诗拿出来跟林公子写的这首比个高下吧!”

“你…简直蛮不讲理!”

“……”

遂州书生不说话了,因为他清楚,朴义刚才写的那首上元诗虽好,可是却比不过林弘毅现在写的这首,除非朴义再写一首,要不铁定是输的。

刚才他们说了那么多狂话,若是朴义输了,他们哪里还有脸继续待在江陵?所以,他们中间已经有些人开始想退路了,毕竟他们也清楚,林弘毅刚才这首诗的质量之高!

而江陵书生看到遂州书生们偃旗息鼓,明显就是技不如人的模样,更是亢奋,七嘴八舌的数落起这些遂州书生来。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朴义,仿佛并不被这些人的风言风语所影响,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弯下腰去奋笔疾书。

刚才还在吵吵嚷嚷的江陵书生见状,皆是安静下来,朝着宣纸上看去。

遂州书生们离朴义最近,在朴义落笔后,他们全部围了上来,心情还有些忐忑,总担心万一朴义写的不好该怎么办,结果等他们看到朴义写的前几句诗后,腰杆立马挺直了,一个个也有了信心。

这时候,其中一位书生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天将霞色泼人间,炼作琉璃十二阑。

月自冰壶浮玉界,灯如星雨溅银湾。

已教仙袂留云住,更遣瑶笙唤鹤还。

谁把吴刚斫桂斧,来修火树万枝丹?”

“……”

这诗读完之后,大厅中陷入一片安静。

刚刚还亢奋无比的江陵书生们,此刻却仿佛全部哑巴了一样,一个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是读书人,或许写不出什么好诗词,但是最基本的诗词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一首诗好与不好,他们看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江陵书生若是得理自然不饶人,而现在能让他们沉默寡言的原因,自然是朴义的这首诗,质量胜过了林弘毅的!

如果说,林弘毅写的那首诗是写实、记录老百姓在上元节的平凡生活的话,那朴义这首诗则是由平凡转入神话意境,“炼琉璃”和“浮玉界”等意象群构成瑰丽仙境,尾联突发奇想引入吴刚伐桂典故改造火树,在想象力与语言张力上明显是要比林弘毅那首诗要强的。

而且两首诗虽然均严守平水韵。可是朴义那首诗中“仙袂留云”与“瑶笙唤鹤”的精工对仗,以及“泼”“溅”“斫”等动词的力度控制,均体现出其超过林弘毅的更高超的诗艺。

这或许就是朴义为何敢只身一人面对林弘毅以及一众江陵书生的原因,因为他有这个实力,而且对自己也是极度自信!

“好诗,好诗啊!”

在经过长达一分钟的沉默之后,还是遂州书生们率先开口夸了起来。

“不愧是朴公子!”

“朴公子身为遂州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

“……”

更扎心的是,这些遂州书生夸朴义用的话是刚才江陵书生们夸林弘毅的话,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听到遂州书生这么说,江陵书生只觉得脸被打得生疼。

朴义把毛笔放下,看着自己写的诗,又看了看林弘毅写的诗,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他来江陵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败林弘毅!

他虽然贵为遂州第一才子,可遂州始终还是太小了,在大梁都不出名,更不要提跟江陵比了。

而林弘毅作为江陵第一才子,其名号响亮,远在遂州都能听到,所以朴义这次来江陵,就是准备踩着林弘毅的肩膀上位——你不是江陵第一才子?你不是声名远扬?那我只要打败了你,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朴义远在江陵第一才子之上!

来江陵之前的朴义自然是抱着这种心思,表面上他看似对江陵书生们和和气气,可实际上,他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可惜,来到江陵之后,他才听说林弘毅早就闭门进修,几个月没有出过门了,这让朴义感到非常失望,如果不能打败林弘毅,纵使他拿到江陵上元诗会的头名又如何?

所以,对于让林弘毅闭门不出的秦亦,朴义也一起迁怒上了,在各种公开场合,他便屡屡对秦亦开炮,说秦亦徒有虚名,只会抄袭。

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两点原因。

一来林弘毅是因为秦亦才闭门不出的,说明林弘毅惧怕秦亦,不如秦亦,那自己贬低秦亦,鄙视秦亦,就说明自己在林弘毅之上,而且他贬低林弘毅的话早晚都会传出去,若是林弘毅受不了,自己跑出来跟他比试,那正好遂了朴义的意,而现在看结果,确实如他所愿了。

再者就是,无论秦亦到底是不是有真才实学都不要紧,毕竟秦亦远在京都,自己说他什么坏话都行,难不成他还能从京都杀过来?

而这一刻,朴义终于长舒一口气,因为他这次来江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不用等到上元诗会开始,他就完成了目标,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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