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茉莉（1 / 1）
飞机降落在英迪拉甘地国际机场时，小七正把脸贴在舷窗上呵气，用指尖在玻璃雾气里画歪歪扭扭的月牙：“你看像不像泰姬陵的穹顶？”
她转头时薄荷绿丝巾扫过罗杰下巴，带着都柏林机场买的接骨木花茶香。
“像被踩扁的复活节彩蛋。”罗杰故意把登机牌塞进她后颈，惹得女孩缩着脖子笑出声
。托运的行李箱在传送带咔嗒作响，他望着小七蹦跳着去追旋转的桃红色行李箱，忽然觉得二十四小时前贝尔法斯特的雨都渗进了此刻新德里的阳光里。
突突车驶过亚穆纳河时，司机突然猛踩刹车。
小七整个人扑进罗杰怀里，摄像机撞上他锁骨发出闷响。
“松鼠！”她指着挡风玻璃前闪电般窜过的灰影，发梢还沾着罗杰衬衫第三颗钮扣，“你看它尾巴卷得像不像你昨晚煎坏的蛋卷？”
罗杰揉着发疼的胸口刚要反击，忽然瞥见小七牛仔短裤口袋里露出半截护照。
他趁女孩转头拍街景时悄悄抽走，等车停在泰姬陵售票处才晃着蓝皮本子挑眉：“有人要当黑户留在印度了？”
“罗杰！”小七跺脚扑过来抢，却被他单手圈住腰肢举高。
正午阳光穿透菩提树叶，在她锁骨处烙下晃动的光斑，远处大理石建筑倒映在墨镜边缘，像颗悬浮在金色尘埃里的珍珠。
“放我下来！”她扒着罗杰肩膀抗议，忽然发现对方喉结在薄汗里滚动。
男人低头时呼吸扫过她鼻尖：“叫声亲爱的就还你。”
“想得美！”小七突然咬住他手腕，趁罗杰吃痛松手时抢过护照。
她倒退着跑向安检口，却撞到正在自拍的欧洲老太太。
老太太的遮阳帽飞出去挂在罗杰背包上，三个人手忙脚乱道歉的模样，惹得举着冰棍的印度小孩咯咯直笑。
穿过红砂岩拱门时，小七突然安静下来。
四十度高温炙烤着白色大理石台阶，她赤脚踏上地面瞬间轻呼：“好烫！”
罗杰立刻蹲下把运动鞋垫在她脚下，自己却穿着两只不同色的袜子踩在发烫的地砖上。
“傻子！”小七把冰镇柠檬水分他一半，玻璃瓶外凝结的水珠滚进罗杰卷起的袖口。
他们并肩靠在长廊阴凉处，看阳光在镂空雕花窗棂间编织金网，远处亚穆纳河泛着绸缎般的波光。
“知道泰姬陵为什么有四个尖塔吗？”罗杰忽然用瓶口碰碰小七手背，“当年沙贾汗怕地震破坏主殿，特意让宣礼塔向外倾斜...”
他解说还没完，小七突然指着穹顶惊叫：“那是什么？”
顺着她指尖望去，数十只绿色鹦鹉正从穹顶飞掠而下。
罗杰本能地将小七护在柱后，却见鸟群精准地掠过游客头顶，叼走某位大叔抛出的坚果。
小七笑得前仰后合，发绳滑落时带起茉莉花香的发丝扫过罗杰下巴。
他们跟着戴橘色头巾的讲解员走进内室，黑暗瞬间吞没所有暑气。
小七正要摸手机照明，罗杰突然握住她手腕：“抬头。”
穹顶镶嵌的六芒星状透光孔里，正漏下细碎如钻石的阳光，恰巧照亮中央雪花石棺上的古兰经文。
“这是沙贾汗为皇后设计的星空...”讲解员的低语被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淹没。
小七突然拽着罗杰挤到围栏前，将相机塞进他手里：“快拍我和光斑的错位照！”她踮脚摆姿势时，后腰不小心撞到身后法国游客的登山包。
罗杰正要提醒，却见小七突然变魔术似的掏出在机场买的彩虹糖，分给被撞的游客小孩。
孩子母亲惊喜地要合影，结果四个人在幽暗墓室里摆出滑稽的V字手势，闪光灯照亮墙壁上镶嵌的紫水晶勿忘我。
走出主殿时暴雨突至，豆大雨点砸得水池泛起白烟。
游客们尖叫着挤进最近的拱门，小七的棉质连衣裙瞬间贴在身上。
罗杰脱下速干衬衫罩住她，自己赤裸的上身很快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某个巴西女孩吹了声口哨，小七立刻用湿漉漉的袖子挡住罗杰腹肌：“看什么看！”
他们在狭窄的檐下等雨停，小七鼻尖还沾着罗杰衬衫的薰衣草味。
对面德国背包客开始传喝威士忌暖身，罗杰刚要婉拒，小七突然掏出保温杯：“尝尝我的神秘配方！”
罗杰灌下一口差点呛到——接骨木花茶混着机场买的辛辣姜糖，灼烧感从胃里窜到耳尖。
雨幕渐稀时，小七突然指着罗杰后颈惊呼：“你这里...”
她指尖抚过的皮肤上，不知何时粘着片茉莉花瓣。
男人转身时带起的水珠甩在她睫毛上，小七眨着眼睛要躲，却被罗杰捏住下巴：“别动。”
他取下花瓣的动作太轻柔，小七甚至能看清罗杰虹膜里自己的倒影。
远处传来手鼓与西塔琴的旋律，卖海娜彩绘的老妇人趁机挤过来推销。小七刚要摆手，罗杰突然掏出卢比：“给我们画情侣款。”
老妇人用蹩脚英语提议画永恒结图案，小七却指着对方宣传册：“我要这个！”——正在亲吻的孔雀与莲花让罗杰耳根发烫。
当冰凉的颜料涂上手腕时，小七忽然凑近他耳边：“敢擦掉就分手。”
返程突突车上，小七靠在罗杰肩头研究海娜花纹。
夕阳把她的橙色发梢染成蜂蜜色，罗杰忽然发现女孩后颈有块颜料没擦净。
他偷偷用手机拍下那抹朱砂色胎记般的痕迹，锁屏画面还是小七在巨人堤道被海风吹乱头发的模样。
“明天去斋普尔风之宫？”罗杰捏捏小七指尖，却见她已经枕着自己肩膀睡着，海娜彩绘的孔雀尾羽正扫过他脉搏跳动的位置。
司机播放的宝莱坞歌曲混着晚风灌进车厢，罗杰轻轻将小七滑落的丝巾系回她颈间，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开不到尽头。
………
次日上午，两人又去了新德里博物馆。
“你确定这是博物馆不是宫殿？”小七倒退着举起相机，薄荷绿丝巾被晨风吹得缠住罗杰手腕。
新德里国家博物馆的赭红色穹顶下，青铜孔雀喷泉正将水珠洒向九点半的阳光，她帆布鞋踩碎的光斑惊飞了台阶上啄食的鸽子。
罗杰把冰镇芒果汁贴在她后颈：“小心台阶。”话音刚落，小七就被垂花门廊绊得踉跄。
男人顺势搂住她的腰，却摸到棉麻连衣裙下藏着的秘密——昨天在泰姬陵买的银脚链正缠在她脚踝，铃铛隔着布料蹭过他掌心。
安检员检查小七藤编包时，突然举起那罐自制防晒霜：“这个不能……”
话没说完，按压泵突然爆开，乳白色液体溅到后面韩国游客的纱丽上。
小七慌忙用湿巾帮对方擦拭，罗杰却盯着防晒霜瓶身贴的便签纸笑出声——上面画着戴墨镜的椰子树，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防狼专用”。
“罗杰·柯林斯！”小七涨红脸抢回瓶子，发绳上的孔雀羽毛扫过安检传送带。等他们跑进中庭，正撞见讲解员举起扩音器：“十点有犍陀罗特展的沉浸式体验……”
展厅冷气激得小七打了个喷嚏。罗杰刚要脱外套，发现速干衬衫还晾在酒店阳台。
他抓起展柜旁的宣传册给她扇风，纸页翻动间掉出张泛黄便签：“看这个！”小七指着2006年某位游客用中文写的“佛像在眨眼”，墨迹被岁月洇成了蛛网状。
犍陀罗佛像的静谧被突然熄灭的灯光打破。
“请大家触摸面前的青铜莲花。”黑暗中响起解说，小七的指尖刚碰到冰凉金属，整座展厅突然漫起檀香。
罗杰忽然感觉肩头一沉——小七不知何时靠了过来，睫毛扫过他锁骨：“你闻起来像松木烤饼。”
360度投影亮起的瞬间，两千年前的市集在四周复活。
驮着丝绸的骆驼商队从他们脚边走过，戴金耳环的少女捧着陶罐经过时，罐中清水真的溅湿了小七裙摆。
“这特效太绝了！”她转身想拍罗杰，却发现男人正盯着某尊沉思佛陀的瞳孔——那里倒映着他们依偎的轮廓。
“两位需要帮忙拍照吗？”举着单反的印度小哥突然出现。
小七把手机塞给罗杰：“我要和那个会动的飞天合影！”她蹦跳着摆姿势时，绣花挎包突然勾住展柜警报器。
刺耳鸣响中，三四个保安冲过来的脚步声吓得她钻进罗杰怀里，发间的茉莉花瓣粘在他第二颗纽扣上。
等警报解除，小七拽着罗杰躲进印度细密画展厅。三十七度恒温保护的玻璃柜里，16世纪的帝王正骑着宝石镶嵌的战象。
“你看这个！”她整张脸贴在柜面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画中宫女手捧的果盘，“石榴籽画得比真宝石还闪。”
罗杰刚要讲解细密画的矿物颜料工艺，忽然发现小七的防晒霜在玻璃上印了个唇印。
他憋着笑用袖口擦拭，却被女孩撞见：“你嫌弃我！”追逐打闹间，小七的藤编凉鞋卡进木地板缝隙，罗杰蹲下帮她拔鞋跟时，后颈突然落下一滴冰凉——楼顶空调冷凝水正巧滴在他突起的脊椎骨上。
“活该！”小七光脚踩在他运动鞋上蹦跶，脚链铃铛叮咚响过整个长廊。
经过中国文物厅时，她突然指着某尊青瓷花瓶惊呼：“这和我奶奶腌泡菜的缸子好像！”清脆嗓音惊得管理员抬头张望，罗杰急忙捂住她嘴，手心立刻被调皮地舔了一下。
午餐时间他们在庭院草坪野餐，小七掏出自制三明治炫耀：“夹了超多玛莎拉土豆！”罗杰咬下去瞬间呛出眼泪，抓起她的芒果酸奶猛灌。小七笑得在草坪打滚，发间沾的草屑像戴了顶翡翠王冠。
某个瞬间她的手机滑进玫瑰花丛，罗杰伸手去捞时，发现屏幕还停留在昨晚搜索记录：“男朋友太帅如何防盗”。
下午的梵语手稿展区冷清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小七凑近某卷贝叶经时，鼻尖几乎贴上玻璃：“这些金粉写的字好像在发光……”话音未落，她的防晒霜瓶子又从包里滑落，沿着斜坡咕噜噜滚向禁止入内的修复室。
罗杰追着瓶子撞开虚掩的门时，正在修复17世纪地毯的专家吓得摔了镊子。
彩色羊毛线缠住他脚踝的瞬间，小七突然指着褪色的图案惊叫：“这是泰姬陵设计图！”老专家扶正眼镜点头，用带着咖喱味的英语说这是沙贾汗为爱妻画的草图，边缘还有被泪水晕开的墨迹。
夕阳把织品修复室染成蜂蜜色时，小七还蹲在地上看专家演示纺锤用法。
罗杰第三次提醒闭馆时间，她却把纺锤塞进他手里：“快转！”男人笨拙转动的棉线缠住两人手腕，小七趁机用手机拍下这圈金色“手铐”，滤镜调成复古泛黄：“像不像私奔的末代王孙？”
闭馆广播响起时，他们跟着人潮涌向纪念品商店。
小七正对比两款书签价格，突然被展柜里的孔雀石项链拽住视线——青绿色宝石里嵌着天然形成的星芒，价格标签上的零多得像梵文。“走了。”罗杰揽过她肩膀，没注意女孩把商品编码偷偷拍进手机。
暮色中的博物馆广场飘起烤玉米香气，小七突然转身倒退着走路：“今天最棒的是……”话没说完就被路沿绊倒。
罗杰拦腰抱住她的瞬间，藤编包里滚出早上捡的菩提树叶，叶脉在路灯下像极了犍陀罗佛像的掌纹。
“最棒的是修复室那团乱麻？”罗杰捡起树叶插在她耳边。
小七突然踮脚凑近，茉莉花香混着玛莎拉气息拂过他唇畔：“最棒的是……”她故意拖长的尾调被突然炸响的烟花截断。
夜幕中绽放的金色孔雀，恰似细密画里飞出的幻影。
回程出租车里，小七靠着车窗假装睡着，睫毛颤动频率出卖了她的紧张。
等红灯时罗杰忽然开口：“闭馆前我返回过商店……”他掏出的孔雀石项链在仪表盘灯光下流转星芒，链扣处刻着小小的中文“七”。
“你疯啦？这要花……”小七的惊呼被罗杰用吻封住，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把项链染成德里四月的晚霞色。
司机默契地调大宝莱坞情歌音量，后视镜里映出小七把项链按在心口的模样，孔雀石紧贴的位置，心跳正震落了她发间的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