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笑意涟漪(1 / 1)
“你睫毛膏沾到枕头了。”罗杰刚睁眼就看见小七顶着半边花猫脸,她裹着酒店白被单滚到地毯上,赤脚踩进昨晚乱丢的纱丽堆里。
德里清晨的喧嚣从露台缝里钻进来,混着隔壁房敲打塔利鼓的节奏。
小七抓起铜镜照脸,突然把冰凉镜面贴他背上:“快看!你脊椎骨硌出的红印子像不像恒河地图?”
罗杰反手捉她腕子,却被塞进块沾满玫瑰露的湿毛巾。
纱帘被风掀起时,他看见她脖颈后自己留下的淡红吻痕,在晨光里像枚将化的草莓软糖。
叫的突突车司机把收音机音量拧到最大,宝莱坞舞曲震得车篷都在抖。
小七扒着车窗抢拍街景,镜头突然被罗杰用手掌挡住:“再往后仰要掉出去了!”
话音未落,车身猛拐进小巷,她整个人摔进他怀里,发间别的茉莉花串散落一车。
“师傅停停!”小七突然拍打隔板。
车还没停稳就蹦下去,追着个头顶陶罐的卖花妇人跑出半条街。
回来时裙摆沾着泥,怀里抱着支垂丝银铃铛:“看!和谒师所宣传册上的一模一样。”
罗杰掏钱的手被按住,卖花老妪笑着往他腕间系了根橙线绳,枯指在他俩之间划了个圈。
谒师所的白石阶在烈日下泛着珍珠光泽。
小七刚要脱鞋,发现罗杰偷穿了她备用的卡通袜:“你脚趾头要把皮卡丘眼睛顶瞎了!”
追打间踩到个铜盆,惊得鸽子群扑棱棱飞起。
洒红节的残粉从廊柱簌簌飘落,给她薄荷绿头纱染了层桃红镶边。
卖椰青的小贩吹响海螺号,罗杰举着相机倒退着取景,后腰撞上诵经人群。
黄铜灯台晃动的光影里,小七突然安静下来——他镜头中的自己正被二十个转经筒包围,金漆剥落的梵文在额间投下细密阴影。
主殿的青烟熏得人流泪。
小七非要学本地人用眉心去碰迦梨女神脚指,够不到就踩罗杰膝盖。
“你抖什么?”她揪着他耳朵保持平衡,湿热的呼吸喷在他发旋。
神像足尖的银铃突然无风自响,吓得她跌进献花堆,万寿菊沾了满嘴。
“敢不敢赌?”她抹着花瓣跳起来,“要是能求到橙花环,你就给我画满手臂的汉娜纹身。”
罗杰从功德箱后拽出个打瞌睡的祭司,塞了张钞票换来整个藤篮的花环。
小七气得踩他脚背,却被他趁机套了七个花环,脖颈沉得像个移动花架。
彩色玻璃窗把阳光滤成蜂蜜色。
小七趴在回廊临摹壁画,罗杰蹲在旁边剥石榴。
她笔尖戳破画纸时,他正好递来把石榴籽,紫红汁液在素描本上晕开朵异色莲花。
“赔我画!”追到拐角却撞见对新人拍婚纱照,新娘的黄金鼻环钩住了小七的头纱。
解了半天才发现是罗杰的衬衫扣作祟。
摄影师突然举起相机,抓拍到小七踮脚咬他下巴的瞬间。
新娘笑着摘下腕间银镯给她戴上,铃音与祭司的吟唱混成奇妙的和弦。
莲花池畔的树荫下堆满祈愿陶盘。
小七蘸金粉写愿望时,罗杰偷瞄到“要个会做奶茶的男朋友”,转身就去小摊买了罐玛萨拉粉。
她写完的陶盘刚放进水池,就被乌龟顶翻了。
“你看!连乌龟都嫌你贪心。”罗杰盘腿坐在菩提树下,看小七赤脚追那只驮着愿望的乌龟。
波光在她脚踝跳跃,池底硬币折射的光斑爬上她小腿,像会移动的鳞片。
追到池中央时,她突然转身大喊:“笨蛋!我写的是‘希望罗杰学会煮奶茶’!”
误闯的地下室堆满陶罐,霉味里混着檀香。
小七举手机照明,光束扫过处惊起蝙蝠群。
罗杰把她按在墙角,后背贴上冰凉石壁的瞬间,头顶传来旅游团的脚步声。
“你心跳声比蝙蝠扑棱还响。”黑暗中小七的耳语带着笑,指尖在他胸口画圈。
某只陶罐突然开裂,流出浓稠的琥珀色液体,甜腻香气瞬间灌满地窖。
摸黑逃出来时,两人头发都粘着百年陈蜜,引得蜂群追了半条长廊。
夕阳给白色穹顶镀金时,他们找到那棵挂满铜铃的许愿树。
小七非要爬上去系红线,坐在树杈上晃腿:“接住我!”
跳下来却故意偏了方向。
罗杰撞上树干时,满树铜铃叮当乱响,惊飞了栖息的蓝孔雀。
整理歪掉的衬衫时,发现兜里多了串菩提子。
打瞌睡的老先知不知何时出现,用树棍在沙地上画了两个交叠的圆。
小七还没看清,涨潮的亚穆纳河已漫过图案,只剩她刚买的银脚链在浅滩上闪烁如星。
…………
次日清晨,两人结伴前往砂岩城堡。
“这台阶能煎鸡蛋了。”小七把草帽檐压到鼻尖,盯着纳哈加尔城堡赭红色的砂岩台阶。
罗杰攥着她手腕往上拽,掌心的汗在她皮肤上划出黏糊糊的轨迹。
拐角处突然窜出只灰松鼠,抢走了她别在耳后的鸡蛋花。
城堡西侧的瞭望塔像个巨型蜂巢,每层都有鸽子扑棱棱飞进飞出。
小七非要数清有多少个拱形窗洞,数到第七层时踩到块松动的砂岩。
“抓紧!”罗杰拽住她后腰的刺绣腰带,孔雀蓝的流苏缠上他腕表。
惊魂未定间,发现石缝里卡着枚褪色铜币,刻着某位王公的侧脸。
“这算不算宝藏?”小七用发卡撬铜币,砂岩粉末簌簌落进罗杰衣领。
远处传来旅游团的喧哗,她情急下把铜币塞进胸衣,冰得倒吸冷气。
下楼梯时铜币滑到肚脐位置,走两步就叮当响,被罗杰笑称“人体储蓄罐”。
中庭的残破喷泉旁立着十二尊石狮,每只爪子下压着不同形态的莲花。
小七突发奇想要玩拍照接龙:“你拍狮子撅屁股的,我找吐舌头的!”
罗杰刚蹲下对焦,她就跳上狮背比V字,惊得管理员吹响哨子。
逃到回廊时撞见个画水彩的老头,笔尖正点在罗杰后颈的晒痕上。
小七用三颗椰子糖换下那幅速写,画纸边缘还洇着他们奔跑时扬起的尘雾。
老头指指东侧拱门,那里有第十七尊断尾石狮——他们刚才遍寻不得的“隐藏款”。
废弃的谒见厅里,残存的镜片镶嵌在穹顶。
小七对着块碎镜涂口红,突然发现反射角度能拼出完整影像——罗杰站在二十米外的廊柱旁,身影被切割成六块,每片镜子里都举着不同手势。
“别动!”她飞奔过去调整站位,让所有碎镜中的自己同时亲吻他不同角度的侧脸。
阳光偏移的刹那,整面镜墙突然闪出彩虹,原来是窗外卖气球的小贩经过。
七彩光斑在他们身上流转,像被打翻的糖霜罐子。
在储藏室发现暗门纯属意外。
小七被藤蔓纹路的铁门勾住裙摆,罗杰用旅馆钥匙居然拧开了锈锁。
霉味扑面而来时,她已打开手机照明:“谁先找到出口就赢对方脚底按摩一周!”
蝙蝠粪便在蛛网上结成糖霜似的白壳,小七的凉鞋陷进某种软泥。
罗杰突然拽停她——前方塌陷的地板下,月光正从排水孔渗进来。
折返时她故意踩响陶片,引来管理员的手电光柱。
两人贴墙静止的十分钟里,她把他衬衫第三颗纽扣咬出了牙印。
西侧悬崖的观景台挤满摄影师。
小七趴在栏杆上喂麻雀,面包屑被山风卷着糊了罗杰满脸。
她笑得后仰时发圈崩开,青丝扫过身后举单反的白人老头,对方误按快门拍下她凌空飞舞的头发与罗杰伸手欲揽的定格。
买下照片时发现边缘有抹奇异橙光,原来是山下贫民窟的炊烟镀了夕阳。
小七突发奇想把照片塞进观景望远镜投币口,转头命令罗杰:“快看!我们的爱情上新闻直播了。”
望远镜里的贫民窟屋顶上,十几个孩童正朝镜头挥舞她刚才撒下的彩色糖纸。
闭园广播响起时,他们正在露天剧场偷摘熟过头的柠檬。
保安的手电光扫来瞬间,小七拽着罗杰跳下两米高的护墙。
落地时他踩到块滑苔,抱着她滚进灌木丛。
“你口袋里柠檬汁漏了!”小七摸到满手黏腻,月光下却看清是他手肘擦伤的血迹。
撕开裙摆包扎时,发现内衬上印着的城堡导览图——白天她嫌累赘要扔,被他偷偷叠成方巾塞回包里。
翻出围墙时遇到卖夜茶的摊贩,小七用染血的布条换了两杯玛萨拉茶,滚烫陶杯暖着两人交叠的掌心。
茶摊老妪突然哼起拉格曲调,沙哑嗓音里,城堡剪影正被月光浇铸成银灰色浮雕。
回程的突突车上,小七翻开染血的导览图,发现背面用荧光笔写着三行字——是罗杰趁她买冰淇淋时写的古吉拉特语情诗。
她假装看不懂,却在他打盹时偷偷查翻译软件,屏幕亮起的瞬间,撞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笑意涟漪。
………
第二天,两人前往河坛。
“你鞋带沾到牛粪了!”小七蹲在阿西河坛的石阶上,捏着鼻子用树枝给罗杰刮鞋底。
晨雾裹着檀香从河面漫上来,台阶缝隙里的万寿菊被露水泡得发胀,踩上去像踩着湿漉漉的鹅绒。
罗杰忽然拽着她往旁边闪躲——四个抬尸的苦行僧正踏着雾气经过,裹金箔的尸身在担架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小七后撤时撞翻了个奶罐,凝乳顺着台阶流向恒河,引来成群银鱼跃出绯红水面。
河坛后的巷子像被猫抓乱的毛线团。
小七举着刚买的莲花灯探路,灯油滴在罗杰手背烫出个红点。
拐过第七个湿婆神像时,她突然尖叫着倒退——整面墙挂满猩红纱丽,被风掀起如血浪翻涌。
卖纱丽的老妪从帘后钻出,枯手攥着把彩色米粒往他们身上撒。
小七躲闪时踩到晾晒的姜黄粉,滑进个盛满玫瑰水的铜盆,纱裤瞬间染成晚霞色。
罗杰掏钱赔偿时,老妪却笑着用赫娜染料在她掌心画了只歪嘴孔雀。
正午的祭火台飘来骨灰余烬。
小七非要学信徒抛洒谷粒,结果米团砸中祭司的光头。
老者转身瞪视时,她慌乱中抓起罗杰的手按在自己额间,假装虔诚合十。
高温烤得铜盘发烫,她偷摸缩回的手指勾翻了酥油灯。
火苗窜上经幡那刻,罗杰抄起旁边信徒的椰壳水瓢泼过去,却浇灭了整个祭坛的圣火。
在众人惊呼声中,小七拽着他逃向河岸,背后传来祭司混合英语与印地语的咒骂。
租的小木船卡在两条焚尸船中间。
小七划桨时戳到浮尸的裹尸布,吓得船身猛晃,船头挂的铜铃掉进河里。
对岸的火葬青烟被风压进船舱,她咳嗽着把脸埋进罗杰颈窝,睫毛扫过他喉结渗出的汗珠。
“快看!”她突然指着船尾涟漪——那群银鱼正追着铜铃游弋,鱼群摆尾搅碎水面的经幡倒影。
罗杰俯身去捞,船体倾斜的瞬间,小七怀里的莲花灯滚进恒河,灯芯在浊浪里倔强地亮了三秒才灭。
退潮的河滩露出黑色淤泥。
小七光脚去踩湿沙,脚踝却被暗流里的水草缠住。
罗杰拔河似的拽她上岸,两人跌坐在沙地上,压扁了苦行僧刚画好的曼陀罗。
僧侣挥着孔雀毛要赔偿,小七灵机一动,用罗杰的银链子在沙上勾了幅简笔画:他追着她绕河坛跑圈,沿途撞翻七个陶罐。
僧侣看得大笑,回赠他们一罐用骨灰拌的朱砂,说要抹在恋人眉心能锁住魂魄。
黄昏的河坛成了长曝光摄影的战场。
小七偷了盏青铜烛台,拉着罗杰在石阶上跑Z字形。
三十秒曝光结束时,画面里是两条纠缠的金蛇,背景里还有位撒花瓣的老妇拖出的彗星尾迹。
卖茶少年趁乱推销“情侣特饮”,杯底沉着朵诡谲的蓝莲花。
小七刚喝两口就吐舌头:“这比恒河水还腥!”
罗杰硬着头皮灌完,转身就在祭坛边吐了,惹得盘旋的秃鹫俯冲下来抢食。
夜祭的灯河亮起时,小七混进舞姬队伍学摆莲花手印。
罗杰举着摄像机跟拍,镜头里突然闯入她掀起的嫣红裙角——原来是被舞姬头饰勾住了流苏。
祭司摇铃的刹那,她踉跄跌进他臂弯,鼻尖蹭过锁骨上未干的赫娜染料。
祭火再次燃起时,小七摸到罗杰裤兜里鼓囊囊的东西——是白天捡的湿婆林伽石雕。
她坏笑着要往功德箱里塞,被他拦腰扛起转了三圈。
旋转的视野里,七百盏河灯正顺流漂向焚尸火堆,像赶着投胎的萤火虫。
租的竹筏缠满花串。
小七趴筏边放灯,后腰纹的迦梨女神被月光照得忽明忽暗。
罗杰刚点燃第十盏灯,上游漂来具裹金纱惊得她手抖烧着了灯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