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退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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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穹之舟庞大的舰影,如同垂天之云,压在悠亚城黑曜石与白玉垒砌的王宫之上,幽邃的舰体流淌着星辰脉络的光泽,那层若有实质、微微搏动的能量护罩,将下方整座宏伟都城都笼罩在一片洪荒巨兽降临般的窒息威压中。王宫深处,晋王殿那形如巨大祭坛的黑色殿宇,此刻也显得渺小起来。

殿内死寂。

晋文王那庞大如肉山的身躯依旧端坐在玄黑龙纹王座之上,但环绕颈项的四张面孔却不再只有对着任领才的那张“喜脸”在谄媚地笑。此刻,那张原本堆满夸张喜悦的脸庞僵硬着,另外三张面孔——怒脸、哀脸、乐脸——如同走马灯般在他颈项上疯狂轮转闪烁,最终,那张双目圆睁、须发戟张、重瞳之中几乎要喷出实质火焰的“怒脸”,死死定住,转向殿门方向!

丞相百事通,一个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穿着宽大官袍更显猥琐的老头,此刻正垂手侍立在晋文王下首。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滴水不漏的谦恭笑容,小眼睛眯成两条缝,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扯动,露出幸灾乐祸的窃喜,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搓动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又对他大有好处的戏码。

公主吴纫菲,脸上的媚笑早已僵住,化作一片惊愕的苍白。她手中还捧着那杯温润的、用北冥寒玉髓温着的“九转星露”,玉杯边缘映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她仰头望着殿顶之外那遮蔽天日的巨大舰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一丝被当众冒犯的羞恼。

日月宗少宗主任领才,依旧端坐,面色平静。只是他那双看似普通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水底寒冰般的冷意。周身那股渊渟岳峙、仿佛能令光线与时间微微扭曲回溯的“回光返照”气场,无声地弥漫开,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变得更加粘稠沉重,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殿门处光影一闪,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鹿骊一身绿色常服,并未着日月宗弟子服饰,身形挺拔如松,踏入这肃杀压抑的晋王殿。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人,在晋文王那定格的怒脸上略作停留,在百事通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上掠过,在吴纫菲苍白惊愕的脸上停顿一瞬,最后,落在任领才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脸上。

“大晋王,丞相,公主。”鹿骊微微拱手,声音清朗,打破了死寂,“少宗主。”

礼节无可挑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鹿骊!”晋文王那怒脸发出沉闷如雷的低吼,重瞳之中火焰跳动,“你…你这是何意?!”那巨大的肉山身躯似乎因愤怒而微微震颤,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向鹿骊,却被鹿骊羽蜕境后期的气机无声化解。

鹿骊的目光转向吴纫菲,平静无波:“今日前来,特为告知公主殿下,你我昔日之约,就此作罢。婚约…解除。”

“轰!”

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

“你…你说什么?!”吴纫菲手中玉杯“啪嚓”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冰寒的玉髓溅了一地。她娇躯剧震,脸上血色褪尽,一双美眸瞬间蒙上水雾,泫然欲泣,难以置信地盯着鹿骊,“鹿师兄…你…你为何如此?纫菲…纫菲哪里做错了?”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出纤纤玉手想去拉鹿骊的衣袖。

鹿骊却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手,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公主殿下并未做错什么。只是,缘分已尽,强求无益。祝殿下…另觅良缘。”他的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端坐不动的任领才。

“放肆!!!”晋文王彻底暴怒,那张怒脸扭曲狰狞,重瞳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整个大殿都在他磅礴的帝王威压下嗡嗡作响,“鹿骊!你当我大晋王室是什么?!你当本王是什么?!岂容你如此轻辱?!”

他猛地转向任领才,巨大的怒脸带着狂暴的压迫感:“少宗主!他是你们日月宗的人!如此背信弃义,公然悔婚,羞辱本王爱女,羞辱我大晋王朝!此事,你看该如何处置?!”声音如同滚雷,充满了兴师问罪的意味。

百事通缩了缩脖子,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却更浓了,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看暴怒的晋王,又看看脸色阴沉的任领才,最后落在鹿骊身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任领才缓缓抬起眼皮。他的动作很慢,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双看似普通的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鹿骊的身影,也倒映着晋王那扭曲的怒脸。一股更加沉重、更加粘稠、仿佛连时间都能拖慢的奇异力场,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鹿骊。”任领才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晋王的怒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冰冷的愠怒,“修士,立于天地间,首重然诺。一诺既出,重于千山。你与公主之约,虽非天地盟誓,亦是两厢情愿,昭告于众。此刻改口,尚来得及。莫要…自误。”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铁块砸落,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压迫,直击鹿骊神魂。

鹿骊却在这恐怖的威压与精神冲击下,身形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分毫。他迎着任领才那深潭般的目光,再次拱手,动作干脆利落:“少宗主明鉴,鹿骊心意已决。此番前来悠亚城,只为此事。如今目的已达,告辞!”

“想走?!”任领才眼中寒芒爆闪!鹿骊那平静决绝的态度,尤其是最后那句“目的已达”,彻底激怒了他。这不仅是驳了他任领才的面子,更是将大晋王室和他这位日月宗少宗主的脸面都踩在了脚下!

“哪有这么容易!”

话音未落,任领才端坐的身形甚至没有站起,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对着殿门方向的鹿骊,轻飘飘地凌空一拍!

这一拍,动作看似随意缓慢,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时光倒流的韵律感。然而,就在他手掌拍出的瞬间——

嗡!

整个晋王殿的空间猛地一震!光线骤然扭曲、拉伸、回溯!鹿骊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看到自己踏入殿门的身影在倒放!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降临!

一只巨大的、完全由精纯到极致的灵气凝聚而成的半透明手掌,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鹿骊头顶上方!手掌纹理清晰,指节分明,掌心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时光碎片在流转、回溯!它出现的太快了,快到了超越了思维的速度!鹿骊甚至根本来不及升起任何抵挡或闪避的念头!这根本不是攻击,更像是…某种既定的命运,瞬间降临!

“嘭——!”

鹿骊护体的灵力光罩,在这蕴含着时间伟力的巨掌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连万分之一刹那都没能坚持,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破碎!

死亡的阴影,冰冷彻骨,瞬间笼罩鹿骊全身!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鹿骊体内丹田深处!

就在那时光巨掌即将触及鹿骊天灵盖的刹那,一件物事毫无征兆地浮现在鹿骊头顶!

那并非什么光华万丈的法宝,其形态古朴,甚至带着几分阴森与不祥。它像是一个由无数干枯、虬结的古老柳条编织而成的巨大花圈,又像是一个微缩的、散发着亘古寂寥气息的坟头!正是鹿骊的本命法宝——万花冢!

万花冢出现的瞬间,无数洁白、淡粉、鹅黄…各色鲜花,如同从虚无中绽放,瞬间开满了那枯柳编织的“坟头”和“花圈”之上!花朵娇嫩欲滴,生机勃勃,与那坟茔般的本体形成了极其诡异而强烈的对比!

“噗!噗!噗!噗!”

时光巨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这突然出现的、开满鲜花的“坟茔”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连串沉闷的、仿佛花瓣被碾碎的声音。那看似柔弱娇嫩的无数鲜花,在与时光巨掌接触的瞬间,便开始了急速的凋零、枯萎、飘落!

每一片花瓣的凋零,都仿佛带走了一分那时光巨掌中蕴含的恐怖力量;每一朵鲜花的枯萎,都幻化出一层柔和却又坚韧无比的法力屏障,消磨着那回溯时光的伟力!

万花冢,冢葬万花,亦以万花之凋零,葬送万般攻击!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那蕴含着恐怖时间之力的巨大灵气手掌,在无数凋零花瓣形成的法力屏障消磨下,终于耗尽了力量,如同泡影般碎裂、消散。点点时光碎片与凋零的花瓣一同飘落,画面凄美而诡异。

鹿骊脸色微微一白,体内气血翻涌。硬抗任领才这含怒一掌,即便有万花冢护体,也绝非易事。但他反应极快,借着那股巨力消散的反震之势,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殿外那悬停的星穹之舟激射而去!

“想跑?!”任领才眼中厉色更浓,他没想到鹿骊竟能接下自己一掌。那拍出的右手并未收回,五指猛地虚空一握!

那只刚刚消散的时光巨掌竟瞬间在星穹之舟下方重新凝聚,而且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巨大!掌心之中时光碎片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时空漩涡,带着更加恐怖的吸扯与碾压之力,狠狠朝着刚刚飞临星槎下方的鹿骊,以及那庞大的舰体,一把抓握而去!

这一次,威势滔天,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那时光巨掌即将合拢的刹那——

“嗡——!”

星穹之舟那覆盖着星辰脉络的庞大舰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舰体表面的星辰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明灭!那层微微搏动的能量护罩瞬间变得凝实如亿万星辰凝聚的晶壁!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洪荒巨兽心脏搏动般的巨响,炸裂在悠亚城上空!

时光巨掌,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抓握、拍击在了星穹之舟那星辰晶壁般的护罩之上!

想象中舰体崩碎的画面并未出现。

那星辰晶壁护罩剧烈地凹陷、波动,表面泛起如同水波被巨石砸入般的巨大涟漪,无数星辰光点在其中疯狂明灭闪烁,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力!整个庞大的舰体都在这恐怖的一击下猛地向下一沉,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

然而,也仅仅是一沉!

那凹陷的护罩在达到一个极限后,猛地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星辉!一股源自星辰之心碎片的、沛然无尽的洪荒巨力轰然反弹!

“咔嚓嚓!”

那由精纯灵气与时光法则凝聚的巨大手掌,在这星辰巨力的反震之下,竟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无数时光碎片与灵气乱流如同风暴般四散激射!

星穹之舟庞大的舰体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猛地向上拔升!舰尾处,幽蓝色的星辰光焰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轰然喷薄!

“轰隆——!!!”

一声撕裂苍穹的恐怖震鸣!

庞大的星槎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幽蓝流星,瞬间消失在悠亚城上空,只在原地留下一个久久无法平复的、剧烈扭曲的空气漩涡,以及下方王宫中,一张张惊愕、震怒、或幸灾乐祸的脸。

晋文王的怒脸扭曲到了极致,重瞳喷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舰消失。

百事通捋着白须,小眼睛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吴纫菲呆呆地望着天空,泪珠终于滑落,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而任领才,缓缓收回了手掌,脸色阴沉如水,望着星槎消失的方向,眼中寒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周身那扭曲时光的气场,缓缓平复,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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