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春节（二）2.6K（1 / 1）
约莫十多分钟后，寂静的雪夜里传来“哒哒哒“的靴子踩雪声。
“哈？“
“啊，来了。“
刘启正以一个滑稽的姿势站在商店门前的石墩子上，那是老板平时用来插伞的底座。
他单脚站立，另一条腿别扭地悬在半空，活像只笨拙的企鹅。
陆封的笑声先于人到：“金鸡独立呢？“
他穿着件鲜艳的红色羽绒服，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没像往常那样扎成丸子头。
脚上那双大黄靴在雪地里格外醒目，靴帮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我锻炼锻炼！“刘启嘴硬道，从石墩上跳下来时差点滑倒。
陆封低头看了看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惊讶道：“你一直在这儿等着？“
“怕你找不着。“刘启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走吧，这边。“
“这么冷的天，冻病了怎么办？“陆封皱眉。
刘启没接话，转而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陆封耸耸肩。
“想着你肯定也闲着，就直接飞过来了。打车直奔你这儿，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出国前咱俩在绵阳那会儿，你不是跟我提过大概位置？到了再打听呗。“
“缺心眼儿，“刘启笑骂，“我要是不在家你不白跑一趟？行了，赶紧的。“
说着把装满年货的塑料袋一股脑塞到陆封怀里，“可冻死我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单元门口有个小孩正蹲在地上放钻天猴。
引线点燃，“哧溜“一声，炮仗蹿上天，连个火星都没见着。
“这玩意儿没啥意思，不好看。“刘启点评道。
陆封抱着年货还不安分，凑过去支招。
“小孩，我教你个绝的，把几个钻天猴掰开，把里面火药倒出来，打火机一点，那才叫一个精采！“
小孩头都不抬，不耐烦地回怼：“你当我傻啊？钻天猴多贵，我买把嗤花不香吗？“
“......“
“你家收拾得还挺干净。“
陆封站在玄关处环视一周，手指在鞋柜上抹了一下，居然没沾灰。
“我大姨来收拾的。“刘启把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衣领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进来吧，别杵那儿了。“
陆封熟练地把羽绒服往沙发上一抛，整个人像回到家一样自在。
直接蹦上沙发，还弹了两下。
“饿了，你吃了没？“
他整个人瘫在贵妃椅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我吃了，你自己想办法。“刘启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
“喂！“陆封在沙发上蛄蛹着抗议，“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刘启突然转身：“要不我们包饺子呗？“
“啊？“陆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还会包饺子？“
“不会。“刘启老实承认。
他虽然能炒一桌子菜，但对白案一窍不通。
陆封眼睛一亮：“我会擀皮儿！你负责调馅，这个简单！“
“稀奇了，“刘启挑眉，“我以为你这种公子哥连厨房都不进。“
“少来这套，“陆封抓起抱枕砸过去。
“你现在赚得比我多多了。赶紧去找馅料！“
刘启从厨房拎出半袋面粉，又翻出几根韭菜和两个鸡蛋，挠头道：“没肉啊！“
“韭菜鸡蛋馅不就行了，“刘启正猫着腰在储物柜里翻找，“谁还馋那点肉。“
“你找什么呢？“陆封凑过去看。
“你家连双备用拖鞋都没有？“
“就我脚上这双，你要穿吗？“
“拿来！“
刘启终于从某个旮旯里掏出两双拖鞋。
一双棉的已经起球，一双塑料的还带着超市logo。
陆封乐了：“你可真行，冬夏各一双，够精简的。“
“平时又没人来。“
刘启把塑料拖鞋踢给他，自己穿上那双起球的棉拖，脚趾在破洞处动了动。
刘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道：“开包吧，你和面？“
“我来！“陆封麻利地擦干净餐桌，倒出面粉浇上水，手法娴熟地揉起面团。
面粉在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很快揉成光滑的一团。
“哟！有两下子啊。“刘启倚着厨房门框笑道。
“那是，“陆封得意地挑眉，“我做饭可不赖，改天给你露一手。“
“行啊，说定了！“刘启伸出小拇指，两人幼稚地拉了勾。
面团和好后，陆封找了块湿布盖上，等着发酵。
刘启掐了把韭菜，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水珠顺着翠绿的叶片滚落。
他把韭菜往案板上一放：“你切。“
又摸出几个鸡蛋，“咔咔“两声打在碗里，筷子搅动间蛋液泛起细密的泡沫。
陆封望着刘启忙碌的背影出神。
严格算来，他们认识还不到五个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相处起来却像十几年的老友，很是不可思议。
以至于他刚从乌克兰回来，想都没想就买了张来绵阳的机票。
馅料调好时，面团也发得差不多了。
陆封抄起擀面杖开始擀皮，忽然喊道：“快看！开始了开始了！“
电视里传来欢快的乐曲声，2021年春晚正式开场。
一群穿着鲜艳的小朋友涌上舞台，蹦蹦跳跳一阵后让出位置，几位歌手开始表演。
字幕打出名字时，陆封瞪大了眼睛：“嚯，姚明？“这一幕让他才有了重活一世的实感。
擀了没一会儿，陆封就开始耍赖：“我可是飞了几千公里来的客人，哪能一直干活啊！“
说着就溜到沙发上，翻看起刘启买的酒。
“五粮液啊，勉强能喝吧。“他掏出三瓶酒煞有介事地品评。
刘启接过擀面杖继续干活，懒得搭理他。
偶尔瞥一眼电视，突然道：“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我小时候年年这样。“
“是啊，都一样。“陆封应和着，又在心里补了句，上辈子在国外的时候也是。
“哎！你会包饺子吗？“刘启突然抬头问道。
陆封往沙发里一瘫：“会，但今天不干了，我干的活够多了。“
刘启低头继续擀皮：“我不会。“
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只有电视里主持人阿巴阿巴的主持声在房间里回荡。、
两人手上的动作同时停住，各自心里翻腾着念头：
他会拌馅居然不会包？
他不会包我还怎么偷懒？
“噗——“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你爱吃蒸饺还是煮饺？“陆封用擀面杖敲着案板问。
“煮的。“刘启把沾满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我爸我妈都爱蒸的，以往年年都吃不到一块儿去。“
“巧了不是！“陆封眼睛一亮，“我家就我一个爱吃煮的。“
陆封默契地跳过了包饺子的话题。
以刘启的动手能力，区区饺子算什么？
春晚的节目在背景里热闹地演着。
往年觉得无聊的节目，此刻竟看得津津有味。
特别是对陆封来说，时隔二十多年再看，每个节目都新鲜得像第一次见。
两人时不时对着电视指指点点，笑得前仰后合。
案板上，刘启拌好的韭菜鸡蛋馅堆成小山，刘启和陆封擀的饺子皮也摞了厚厚一叠。
刘启大喇喇地抄起一张皮，舀了勺馅料，开始笨拙地捏合。
电视里正播到一个大型歌舞节目，十几个演员挤在舞台上合唱。
“十八个个！“刘启数完惊呼，“一首歌要十八个人唱？“
“这才哪到哪，“陆封头也不抬，“等会儿《热干面加油，世界加油》还有一人分不到半句词的。“
刘启捏着饺子边缘，皱眉问：“这要捏几下？“
“三下吧...管他呢，不露馅就行。“陆封含糊道。
于是桌上出现了一个鼓胀如小猪的饺子。
陆封玩心大起，也凑过来捏了个瘦长似鲶鱼的。
“哎哟喂！“陆封夸张地嚷嚷，“您老那是包包子呢？馅多得快撑破了！！“
“您老那是喂鸟呢？“刘启不甘示弱，“煮出来成汤揪片了！“
“太少！“
“太多！“
韩红的歌声适时响起：“每一步都是追逐...“
高亢的嗓音盖过了两人的拌嘴。
只有两个人，也有种春节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