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死讯传开（1 / 1）
“你是说……”李自成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君恩。
“张献忠如今正如当年的刘璋，疲于应付四面围攻。皇爷占据荆楚，不正与当年的刘备相似？更何况，咱们与张献忠也算有些香火之情……”
城头再次陷入沉默。远处传来阵阵号角声，似是在演练军阵。李自成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这盘棋，该如何下？
“传我军令。”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皇爷请示。”
“命潼关伯部死守长安，不得轻易撤退。”李自成一字一句道，“传令东阳府，准备粮草辎重。另外……”
“另外什么？”
“派人去西陲，见一见老张。”李自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就说……闯王要来看看老朋友了。”
顾君恩躬身应命，转身离去。
李自成独自站在城头，目光掠过城下的荒田，掠过远处的群山，最后停留在西南方向。那里，是西陲的方向。
“老张啊老张……”他轻声自语，“你我都是天下英雄，何必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崇祯十八年的秋天，武昌城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街道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个商贩推着小车匆匆而过，脸上尽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城中最大的酒楼“望月楼”二楼雅间内，几名将领围坐在一起，桌上的酒菜几乎没动过。他们大多是辽东出身，此刻脸色都不太好看。
“断魂谷一战的消息，诸位都听说了吧？”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端起酒杯，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豪格死了，八旗精锐损失数千……”坐在他对面的瘦高将领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这消息千真万确？”另一名将领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确凿无疑。”魁梧将领重重放下酒杯，“大清都承认了这个结果。”
“豪格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那可是肃亲王啊！天鹰旗的旗主，靖远大将军……”瘦高将领的声音有些发颤，“八旗真满洲总共才五六万人，一下子损失了十分之一，这对玄军的打击……”
话未说完，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文士快步走进雅间，脸色凝重：“诸位，又有新消息传来。大清在河南、山东等地开始实行计口均田了。”
“什么？”几名将领同时变色。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解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将冷笑一声，“大清这是放弃南方了！他们知道光靠八旗勇士打不下江南，现在干脆放弃拉拢南方士大夫了。”
雅间内的气氛越发凝重。这些原本指望投靠清廷的人，这年头，想卖国都没门路了。
“不止如此，”锦衣文士继续说道，“张献忠在西陲节节败退，渝城府已经落入马士英之手。”
“早知道张献忠这么不中用，当初我们就该跟着左帅入川！”一名将领懊恼地捶打桌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将摇头叹息，“马士英正得意着，哪还容得下我们？”
正说着，又一人匆匆赶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大事不好！李自成的人在城外贴告示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后只见上面写着“迎闯王、均田地”几个大字，声称要为荆楚百姓做主，要把士绅商人的田地分给贫苦农民。
雅间内顿时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武昌侯府内。
左梦庚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庭院中飘落的秋叶，眉头紧锁。秋风吹动他的衣袍，也吹乱了他的思绪。
“少将军。”军师黄澍坐在案前，手中捏着一封信函，“江南那边又来信了。”
左梦庚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问道：“还是不肯给印信？”
“是。”黄澍叹了口气，“朱慈烺始终不愿意给您平贼将军的印信。”
左梦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框，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父亲左良玉病重，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虽然他现在以世子的身份主持军务，但没有朝廷的正式任命，终究底气不足。
“少将军，”黄澍放下信函，皱眉说道，“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啊。”
左梦庚终于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疲惫：“我知道。东下是不可能了，豪格都死在太子手里。西进川地，马士英不会放行。北上投清，又要穿过李自成的地盘……”
“那少将军打算如何？”
左梦庚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突然，他停下脚步：“要不……我去南京亲自觐见朱慈烺？”
“不可！”黄澍猛地站起身，“左家军搜刮了半个湖北，听说李自成马上就要杀过来了，人人都想去南京当富家翁，这如何使得？太子殿下不会轻易原谅我们的！”
左梦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那该如何是好？”
黄澍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亲兵快步走进来：“少将军，城外又有新的告示！”
左梦庚接过告示，只见上面写着：“凡投诚者，既往不咎。若顽抗到底，必将全族诛灭！”落款是“闯王大顺”。
“这李自成……”左梦庚的手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又一个亲兵匆匆跑来：“少将军，老帅又咳血了！”
左梦庚猛地站起身，脸色发白。他快步向父亲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心绪万千。
左良玉的房间内，几名大夫正在诊治。老帅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气若游丝。
“父亲……”左梦庚轻声唤道。
左良玉微微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儿子的手：“梦庚……”
“父亲，您别说话，好好休息。”
“来不及了……”左良玉的声音很轻，“我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太子……”
左梦庚握紧父亲的手：“父亲……”
“你要……”左良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出。
“快，请大夫！”左梦庚慌忙喊道。
大夫们赶紧上前查看，又是喂药又是施针按摩，片刻后终于汗流浃背的长舒了一口气：“万幸，大帅的呼吸又恢复了正常，但日后只能卧床静养。”
左梦庚跪在床前，泪水无声滑落。
房间外，黄澍正在和几名将领低声商议。
“李自成的大军已经开到襄阳了。”
“马士英也在打探我们的虚实。”
“清廷那边更不用想了……”
黄澍看了看房内的左梦庚，叹了口气：“现在，我们真是四面楚歌啊。”
夜幕降临，武昌城笼罩在秋夜的凉意中。
左梦庚站在城头，远远望着北方的天际。隐约可见火光闪动，那是李自成大军的营地。
“少将军。”黄澍走到他身边。
“军师，”左梦庚没有回头，“你说，我们还有出路吗？”
黄澍沉默片刻：“少将军，您还记得当年在辽东时的情形吗？”
左梦庚点点头。那时他们还在为大明效力，和建奴浴血奋战。谁能想到，短短几年时间，局势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