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瑞恩的危机（1 / 1）
同事们都觉得陈放最近变得更沉默了，但也没多想。毕竟陈放的经历，他们也知道。大家其实都挺沉重的。
忙完了手头的工作，陈放便会一头扎进总部的图书馆。
他继续翻阅那些和“风暴”有关的记载，不管是神话、传说，还是某些探险家语焉不详的笔记。
他希望能在那些已经被前人翻过无数遍的字里行间，找到一星半点被忽略掉的线索。
这成了一种近乎偏执的习惯。
用这种机械的、重复性的工作，来填满所有清醒的时间，以此对抗深夜里那份几乎要将人撕碎的焦灼和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拖延。
那三个红色的标记点，像是三只蛰伏在地图上的怪兽，随时都在等着他做出那个攸关生死的决定。
瑞恩和劳伦斯已经被派往了边境。
莱斯特国与欲念国度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
它像一头贪婪的巨兽，盘踞在两国之间，不知疲倦地吞噬着年轻的生命和宝贵的物资。
前线的消息通过一种特制的魔法水晶，定期传回治安总部。
那水晶只有巴掌大小，能记录下短暂的影像和声音，是战场上最珍贵的、能维系情感的东西。
瑞恩的影像传回来时，队里的人都会围过来看。
画面总是有些晃动，背景是千篇一律的土黄色帐篷和泥泞的地面。
偶尔，能从画面的缝隙里，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冲天的火光，听到模糊不清的喊杀声和沉闷的爆炸轰鸣。
每一次，瑞恩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眼眶下面有淡淡的黑影，胡茬也冒了出来。
但他总会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水晶比一个“一切安好”的手势，然后开始抱怨那里的伙食有多糟糕。
“你是不知道，这里的黑面包硬得能砸死人。我严重怀疑伙房的胖子以前是铁匠。”
“还有肉干，天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比我的靴子底还难嚼。”
他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着这些，仿佛他只是去了一趟艰苦的野外拉练，而不是在那个随时可能丧命的绞肉机里。
劳伦斯偶尔也会入镜，他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对着水晶点点头，算是报了平安。
看着水晶里那张强作欢颜的年轻脸庞，陈放心里的沉重又多了一分。
这天下午，天气难得的晴朗。
初秋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透过街道两旁梧桐树的叶子，在干净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放陪着薇雅在街上慢慢走着。
他今天休假，是之前就跟薇雅约好的。
街边的有轨马车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不紧不慢地从他们身边驶过。
穿着体面衣服的市民们来来往往，脸上带着安逸和平的表情。
这里是莱斯特城，是王国的腹地，战争的硝烟似乎离这里很遥远。
“昨天收到了瑞恩传回来的新消息，他挺好的。”
陈放先开了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惬意的沉默。
“还是老样子，抱怨那里的伙食太差，说等回来了一定要吃三大盘烤肉。”
薇雅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但陈放注意到，她走路的步子，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路过一家面包店，刚出炉的面包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薇雅却像是完全没有闻到，她的视线越过人群，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我上次去战场附近，是在一个后方的医疗营地。”
她停下脚步，声音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只是教廷里一个普通的祭祀，职责就是为那些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提供一些神术治疗，或者在他们弥留之际，为他们做最后的祈祷。”
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那些牵着孩子的母亲，看着那些相互依偎的恋人，看着那些鲜活的、完整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生命。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里的味道。”
她的声音更低了。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煮沸的草药味，还有……还有伤口开始腐烂的味道，全都混在一起，不管白天黑夜，都钻进你的鼻子里，怎么都摆脱不掉。”
“每天，每天都有人被担架抬进来。缺胳膊的，断腿的，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的……有时候，送进来的时候，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嘴里会模糊不清地喊着神明的名字，喊着自己妻子或者孩子的名字，然后……就在我面前，慢慢地没了呼吸。”
陈放想起了第一次在圣光大教堂见到她时的情景。
她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神像前，脸上满是挣扎和痛苦。
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为什么神明的荣光，需要用这么多无辜凡人的性命去堆砌和点缀。
此刻，那种刻骨的无助和信仰动摇时的迷茫，又一次笼罩了她。
陈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任何语言，在那种亲眼目睹的残酷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战争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阻止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午后安宁的空气。
“我们能做到的，或许也只有问心无愧，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护好身边的人。”
薇雅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街边的喧嚣，行人的说笑声，马车的叮当声，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遥远起来。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在那些宏大的命运、国家的意志和神明的权柄面前，个人的力量是何其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但即便如此，心里总还有一份不愿放弃的坚持，一份想要守护某些东西的念头，在最黑暗的时候，支撑着他们继续走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有些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猛地打碎了这份宁静。
“陈放！”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街角响起。
陈放和薇雅同时转过头。
马尔斯的身影从一条小巷里冲了出来，他跑得太急，差点撞到一位路过的妇人，他慌忙地道了个歉，然后一眼就锁定了陈放的位置，径直跑了过来。
他的制服领口歪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张脸因为奔跑和焦急而涨得通红。
“陈放！”
马尔斯跑到跟前，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声音。
他想立刻说话，但急促的呼吸让他一时说不出来。
“慢点说，怎么了？”
陈放扶了他一把。
马尔斯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喉咙里的灼热感，抬起头。
“瑞恩！是瑞恩……他最新的魔法水晶，刚刚从前线送回来！”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音，像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
“他……他现在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