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被救(1 / 1)
一股子消毒水味,里面还混着点说不出来的药味,一个劲地往我鼻子里钻。
耳边传来“滴……滴……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
我感觉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一样,眼皮子更是死沉死沉的,拼了命地想睁开,可就是使不上劲。
我记得我不是在水里吗?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座泡在水里的破庙,还有……还有那尊他妈的好像冲我眨了一下眼睛的巨大佛像……
“笙笙……笙笙?”
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
是外婆!
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一使劲儿,硬是把眼睛给撑开了一条缝。
光线有点刺眼,我眯缝着眼,好半天才看清。
外婆那张布满褶子的脸就在我眼前,眼眶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
旁边,外公紧紧攥着我另一只手,嘴唇绷得紧紧的,一脸的心疼。
“醒了!老头子你快看!咱们笙笙醒了!”外婆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手忙脚乱地来探我的额头,那手冰凉冰凉的,“谢天谢地!老天爷保佑!烧总算是退了点,你这孩子……你这是要吓死外婆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这浑小子,差点就折在外面了!”外公的声音还是那么沉,可我能感觉到,他那只握着我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彻底出卖了他。
“我……这是哪儿?我睡了多久了?”我一开口,出来的声音又哑又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医院里!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你跟那个叫高霄的同学,让救援队的人在山底下一个洞口给找着的。医生说你们俩脱水脱得厉害,还中了什么……什么生物毒素,说再晚发现几个钟头,人就……就……”外婆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她“就”不下去了,捂着嘴哭了起来。
我费劲地扭动脖子,朝旁边看过去。
高霄那小子就躺在隔壁床上,也正挂着吊瓶,还在昏睡。
不过我看他胸口还在平稳地起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操,活着就行。
我们都还活着。
这念头让我一直绷紧的神经猛地松了下来,可很快,我脑子里又蹦出了另一个人影。
那个傻子。
“外公,外婆,傻子呢?跟我们一起的那个傻子呢?他也送过来了吗?他怎么样了?”我急了,声音都变了调,胸口跟着传来一阵疼痛。
我这话一问出口,气氛瞬间就变了,外公和外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外婆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虽然马上就又换回了那副担忧的样子,但那点不自然,怎么也藏不住。
她伸手摸向我的脸,声音特别柔,跟哄小孩一样:“傻子?什么傻子?笙笙,你是不是发高烧烧糊涂了?净说胡话呢。”
“不是的!不是胡话!”我当时血一下就冲到脑门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扎着就想撑起来,跟他们争执一番。
“别乱动!”外公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语气坚定,眼睛也盯着我,那眼神……怎么说呢,特别复杂,我根本看不懂。
“医生说了,你们中的那个毒素,会让人产生非常强烈的幻觉。救援队找到你们的时候,那个洞口就只有你,还有那个叫高霄的小伙子。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你肯定是做噩梦了,把梦当真了。”
做梦?幻觉?
我彻底懵了,感觉就像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半天没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
那他妈的怎么可能是幻觉?
我记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肯定在的,你们再好好问问救援队的人,他肯定就在附近!”我不死心地看着他们,几乎是在哀求。
“好了,笙笙,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外婆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她麻利地端过一杯水,拿棉签沾了点,小心翼翼地帮我润着嘴唇,“你刚醒,身子骨还虚着呢,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最要紧。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回家,外婆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看着他们。
外婆眼睛里的心疼和担忧,是真的。但她那份刻意装出来的轻松,那份想赶紧把话题岔开的急切,也是真的。
而我外公,从头到尾就那么站着,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跟我对视。
不对劲。
太他妈不对劲了。
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下子就把我给罩住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清楚他们肯定在骗我,在用一个我根本无法反驳的理由,联手骗我。
傻子不是幻觉。
他真实地存在过,他救了我们的命。
可他们,为什么要抹掉他的存在?为什么要骗我?
这个傻子……到底是谁?
我知道没办法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了,然后装出一副疲惫至极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外婆见状,又帮我掖了掖被角,声音压得更低了:“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外公叹了口气,拍了拍外婆的肩膀:“走吧,让他自己好好歇会儿。咱们去问问医生,还有什么检查要做。”
外婆点点头,最后不舍地看了我一眼,才跟着外公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房门被轻轻带上,那声微弱的“咔哒”声,像是一道分界线,将整个世界分成了两半。
门外,是他们小心翼翼维护的“正常”世界;门内,只剩下我和我那混乱得快要爆炸的脑袋。
我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幻觉?
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来回地钻。
怎么可能是幻觉!傻子不止一次的就过我们,他那股子蛮力,那“嗬嗬”的怪声,都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里。
还有他恢复清明后,茫然又坚定的眼神……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外公外婆在撒谎。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孤独感包裹着我。我最亲的人,正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我转动着酸痛的脖子,目光在病房里寸寸扫过。
隔壁床上的高霄,窗边的桌椅,墙上的电视……一切都陌生而冰冷。直到我的视线落在了墙角。
那里,两个脏兮兮的登山包,就那么随意地堆在地上,和四周,显得格格不入。
是我们的背包!
我瞬间想起了那个在山洞的营地里发现的那本笔记本!属于我妈妈的笔记本。
现在能告诉我真相的,或许只有那个尘封了十六年的笔记本!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可稍微一动,胸口就传来一阵闷痛。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还扎着输液的针头,透明的管子一直连到旁边的吊瓶架上。
不行,我不能惊动任何人。
我深吸一口气,用没打针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撑着床沿,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
每一个动作,都痛苦万分。
等我终于把双脚放到地上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扶着床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腿肚子一阵阵发软。
然后抓起吊瓶的支架,拖着虚弱的身体,朝它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