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兄弟初识（1 / 1）
荷官厌恶地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喝道：“买定离手！开牌了再押就不算数了！”话音未落，他悠闲的翻开底牌，顿时瞳孔骤然紧缩！不对！牌路全乱了！这是碰到硬茬子了！
能在“万家乐”赌场这龙蛇混杂之地掌牌局，哪个荷官不是身怀“绝技”、久经风浪？平日里小打小闹，他们乐得清闲；惟有遇上押注豪横的肥羊，才会不动声色地露上一两手“真功夫”。
方才洗牌时，他左右手暗门各扣着一张牌，那两张牌自始至终没洗过。待牌码得齐整，只消指间骰子轻轻一颤，那两张“听话”的牌便会如约而至，稳稳落进他掌心。可眼下这牌面明显被人调了包！他看向了刚刚“滑倒”的年轻人。
“赢了！兄弟！我们赢了！”那本还心惊胆颤的男子，此时狂喜地蹦起来，一把搂住“好友”的肩膀猛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却丝毫未觉，怀里的兄弟此刻已是面色铁青，牙关紧咬。
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慢悠悠地将赢来的六块大洋（连本带利）捞进口袋。哼着小曲，摇摇晃晃挤出人群，朝赌场大门晃去。然而，刚拐进一条幽暗的弄堂，几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将他拽了进去！
为首的癞痢头壮汉二话不说，蒲扇般的巴掌裹着风声，“啪啪”两声脆响，两记狠辣的耳光抽在他脸上！“小赤佬敢在杜老板的场子里做手脚！”
壮汉将他逼到角落，狠狠的瞪着他说道：“哪能？平常我癞痢阿三太客气了是伐？阿猫阿狗都敢跑过来插一脚了是伐！”
年轻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心知情形不妙，再不求救恐怕今天难以善了！立刻嘶声喊道：“我要见杜老板！有要紧事体同他讲！”
癞痢阿三咧嘴露出满口黄牙，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小瘪三！杜老板是侬想见就能见的啊？看来侬是骨头轻了，皮有点痒了，今朝非要好好请侬吃顿“生活”了！”
“放开伊。”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瞬间压住了弄堂里的嘈杂。
癞痢阿三等人闻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凶悍之气立时收敛，毕恭毕敬地闪开一条路。只见杜先生身着一袭素色长衫，负手立于弄堂口，神色沉静，不怒自威。
说来也巧。今日他因苦劝结拜大哥莫要迎娶露兰春未果，心中烦闷郁结。信步来到这“万家乐”赌场附近，当年若非“小阿桂”在此提点他如何讨债，他这个乡下来的本地人焉能有今天。
故地重游，本为排遣愁绪，缅怀旧事，不想正撞见手下围堵这个年轻人。当下有了点兴趣，于是临时起意上前询问一番。
“小兄弟，”杜先生负手而立，看着他目光如炬，“有啥要紧事体，非要寻到我当面讲？”
年轻人不卑不亢，上前一步，微一躬身：“杜先生，请这边借一步说话。”待杜老板略略移步靠近，他才压低声音，将自己连日观察所见之事、心中所猜疑的有人“做局”的细节，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
杜先生静静听着，面上虽是波澜不惊，眼中却掠过一丝激赏。待年轻人言毕，他嘴角微扬：“噢？晓得了。事体我会派人去查证。”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语气里多了几分和气，“小兄弟，侬本事不小啊！眼力毒，心思细，手上功夫也清爽。哪能？认我做阿哥，我带你在十里洋场上混，好伐？”招揽之意，昭然若揭。
不料年轻人却缓缓摇头：“杜先生抬爱，春风心领。我……我好歹也是浙江师范学堂读过书的，家中尚有些骨气。断不敢自甘堕落，做个江湖浪荡子。”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读书人的清傲。
“小赤佬！老板是抬举侬！拎不清，侬要吃生活是伐！”癞痢阿三闻言，眼珠一瞪，作势又要上前。
杜先生手臂一抬，稳稳拦住阿三，非但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哦？读书人？怪伐得骨头硬，不错不错。”
他目光在年轻人脸上转了两转，“个能样子伐（这样吧），陪我去场子里走一圈，开一把牌。”
说罢，杜先生亲自领着年轻人重返赌场，屏退左右，单开一桌。他手法娴熟地将一副新牌洗得哗哗作响。
随即推到年轻人面前，又将两颗骰子递过去：“来，开一把，让我看看侬的本事。”
年轻人接过骰子，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却暗蕴力道！只见那两颗骰子滴溜溜疾转，不偏不倚，正正停在杜先生面前的桌布上——双六！
一副牌分定，杜先生亲自翻开自己的牌面，又看了一眼戴春风的牌，竟抚掌大笑起来。
“漂亮！真真漂亮！”他眼中精光更盛，“好！侬这把牌赢了，刚才场子里的损失一笔勾销！”
他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话中带着不容拒绝的份量，“我杜某人今日有意与你结为兄弟！今后，你要做什么，大哥帮你办如何？”
年轻人心知再推脱，便是彻底伤了这一位大佬的面子。恐怕今天是走不出去了，他当即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对着杜先生深深一拜，躬身说道：“承蒙大哥错爱！小弟戴春风，愿与大哥结拜！”
“好！好！好！”杜先生连道三声好，开怀大笑，又亲昵地拍了拍他臂膀，“春风？侬叫戴春风？”
“是，小弟姓戴，字春风。”年轻人恭敬答道。
杜先生捻着手指，沉吟道：“春风，听上去稍欠几分意思，配不上侬这身本事和胆魄。在外头闯荡，一要靠长相、两要靠行头、三要靠名字、四要看籍贯、顶要紧是硬扎的学历，这几样顶顶要紧！小阿弟啊，这句话，侬要刻在心上！”
戴春风听出这是大哥在提点自己，便牢牢记在心里。此后，他极为注重穿着干净利落，还将名字改为更文雅的“雨农”；同时，他有意提拔同乡，看重有文化、有学历的门生，最终成为了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
两人的相识，也为日后那个组织的建立奠定了基础。大哥麾下的势力，再加上戴春风培养的一批忠实拥趸，让他们在黑暗时期做成了不少大事。
而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不仅塑造了他的性格，也为他日后拥有忠心耿耿的属下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