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英灵殿!(1 / 1)
玄铁闸门轰然落地的巨震,如同丧钟般在雷横耳中炸开。
几人被李玄随手丢在冰冷的星陨铁精城垛旁,剧痛和脱力让他们视野一片模糊。
挣扎着抬眼,只看到那道玄色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城楼之巅,衣袍在城门外荒兽狂暴撞击闸门引发的闷响中猎猎狂舞。
“山河镇岳!起——!”
李玄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裂,瞬间压过城外的嘶吼与闸门的哀鸣,穿透镇荒城的每一个角落。
嗡——!
一声低沉得仿佛源自大地核心的咆哮骤然响起,整座镇荒城猛地一震!
城墙上那如同血脉般流淌的赤红阵纹骤然爆发出熔岩般的炽烈光芒,九根高耸入云的“九宫定脉巨柱”顶端,喷薄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凝成实质的淡青色光柱!
光柱直刺昏红天穹,在城池上空瞬间交汇、融合!那覆盖整个青螺谷的巨大琉璃光罩,不再是半透明的守护屏障,而是彻底化作一片沸腾燃烧的青色天幕!
光罩表面,日月星辰的虚影不再是点缀,而是骤然凝实、放大!煌煌大日虚影悬于中央,喷吐着焚尽万物的金焰;
冷冽皓月虚影相伴,洒下冻结灵魂的寒辉;无数星辰旋转闪烁,每一颗都拖曳着毁灭的流光轨迹!
山川河岳的脉络不再是隐现,而是化作联绵起伏、镇压四极的巍峨神山虚影,带着沛然莫御的沉重道则轰然降临!
这不是防御,这是天罚!
“吼——!”
城外,被闸门隔绝的荒兽彻底疯狂。
污秽的浪潮翻涌着撞向那陡然亮起的“青色太阳”,腐渊巨兽的庞大身躯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光罩,瘤爪怪、疫羽鸦、蚀骨地蝎如同扑火的飞蛾,密密麻麻地附着其上,撕咬、抓挠、喷吐着腐蚀性的毒液酸雾。
嗡——!
光罩上,那轮煌煌大日虚影猛地一颤!
一道直径逾十丈、纯粹由毁灭性太阳真火凝聚而成的恐怖光柱,毫无征兆地自光罩顶端悍然轰下!
光柱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烧穿,发出刺耳的真空嘶鸣,空间扭曲如同沸水!
轰隆隆——!
光柱精准地砸入城外荒兽最密集的区域!
没有惨叫,只有瞬间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湮灭!
数千头形态各异的荒兽,连同它们立足的焦黑大地,在那道毁灭光柱下如同冰雪般消融、气化!
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流淌着暗红岩浆的恐怖巨坑,以及袅袅升腾的青烟!冲击波呈环形横扫,将稍远区域的荒兽如同枯草般掀飞、撕裂!
紧接着,皓月虚影清辉暴涨!
无数道细密的、如同绝对零度凝聚的冰魄寒光如同暴雨般自光罩倾泻而下!
嗤嗤嗤!被寒光扫中的荒兽,无论大小,瞬间冻结成姿态各异的冰雕,随即在下一波冲击波或同伴的撞击下,无声地碎裂成漫天晶莹的冰尘粉末!
星辰流转,无数道细碎的毁灭射线交织成死亡光网,精准点杀着任何试图从缝隙靠近的漏网之鱼。
神山虚影巍然不动,却散发出沉重如天的镇压之力,将大片区域的荒兽死死压在地面,动弹不得,随即被后续的太阳真火或冰魄寒光扫过,化为乌有!
城头上,劫后余生的雷横和几名被救回的体修、散修,挣扎着扒住冰冷的城垛,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外的景象。
那毁天灭地的神威,那瞬间清空大片区域的恐怖光柱,那冻结粉碎一切的寒冰暴雨……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他们紧绷的神经,有人甚至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混着血污流下。
“成了!大阵!是我们的城!!”
有人嘶哑地吼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然而,这狂喜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
城外的荒兽,在经历了最初瞬间的恐怖湮灭后,竟没有丝毫退却!
它们没有恐惧的本能,只有毁灭与吞噬的欲望!
更多的灰黑雾气从荒域深处翻涌而出,无数扭曲的身影前仆后继,踏着同伴瞬间气化后留下的焦痕与冰尘,如同无穷无尽的污秽潮水,再次疯狂地扑向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青色光罩!
它们用利爪撕挠,用獠牙啃噬,用污秽能量冲击,甚至用自爆来消耗光罩的能量!那种纯粹、疯狂、不死不休的凶悍,让城头上刚刚升起一丝暖意的士兵们,如坠冰窟!
“老天……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雷横身旁一个年轻的体修牙齿咯咯作响,看着那铺天盖地、悍不畏死冲击光罩的怪物,脸色惨白如纸。
刚刚升起的安全感,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取代。面对这样的敌人,这座坚城,又能支撑多久?
城楼最高处,李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毁灭与反扑的景象。他身后,烈阳剑君秦烈、搬山真君岳撼、天尸道人、引魂真人几位副军主无声聚集。
他们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城外那被不断湮灭又不断涌上的兽潮上,而是死死盯着城墙核心阵眼处——那里,数十座巨大的“灵晶熔炉”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海碗大小、蕴含精纯灵力的上品灵石如同倾倒的沙砾般被疯狂投入炉口,瞬间被抽干能量,化为灰白的粉末被阵法排风卷走。
炉体赤红,负责维护的阵法师脸色苍白,汗水浸透衣袍,甚至有几人嘴角已溢出鲜血,那是灵力反噬的征兆。
每一次太阳真火光柱的轰击,每一次冰魄寒光的覆盖,每一次神山镇压之力的全开……都意味着难以想象的天量灵石在燃烧!
更令人心在滴血的是,这恐怖的大阵攻击,将荒兽连同它们体内可能蕴含的、有价值荒骨材料,彻底化为了飞灰,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
“第三波……三成库存没了……”
岳撼真君声音干涩,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他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碎了玄铁城垛的一角。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用南山残存的家底,去填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秦烈脸色铁青,赤红的须发似乎都黯淡了几分:“赔本买卖……赔到姥姥家了!”
他心痛的不是灵石,而是这消耗背后代表的、未来可能无法支撑的持久战。
天尸道人惨白的脸上尸气浮动,阴恻恻道:“如此消耗,纵有东山援助,又能撑几时?
无物回收,无以为继!”
引魂真人黑袍下的魂火剧烈跳动,沉默无言,但那冰冷的死意中,同样透着沉重。
李玄的指节在玄玉扶手上捏得发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账目。此战,镇荒军伤亡近两成,阵亡者抚恤、伤者救治所需资源已是天文数字。
而启动这“山河镇岳”大阵全力轰击的消耗……其价值。
更遑论被大阵彻底蒸发掉的那些本可回收利用的荒兽材料!这第一战,从资源角度看,是彻头彻尾的惨败!
城外的轰鸣声渐渐稀疏下去。
大阵连续三次毁灭性的覆盖轰击,终于将汹涌的兽潮打散、击溃。
残余的荒兽如同退潮的污血,在昏红的地平线上留下狼藉的焦痕与冰霜,最终隐没于翻腾的灰雾深处。
短暂的死寂后,城头上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狂喜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荒兽退了!退了!!”
“镇荒!万胜!万胜!!”
劫后余生的激动、目睹神威的震撼、击退强敌的狂喜……
无数情绪汇聚成沸腾的声浪,几乎要将昏红的天幕撕裂。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挥舞着残破的武器,相拥而泣,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压抑都宣泄出来。
李玄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血腥与铁锈味的空气,转身,目光扫过身边几位副军主。
秦烈眼中是未消的心痛,岳撼是沉重的忧虑,天尸和引魂则是冰冷的计算。
彼此的眼神在空中无声碰撞,都读懂了对方心底那沉甸甸的两个字:惨胜。
但此刻,城下是燃烧的、需要抚慰与指引的军心。
李玄猛地踏前一步,玄色身影在欢呼的浪潮中如同孤峰突起。
他没有动用扩音阵法,但紫府的修为让他的声音如同沉雷碾过,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喧嚣,烙印在每一个镇荒军修士的心头:
“镇荒军!”
仅仅三个字,带着金戈铁血的肃杀,让沸腾的城头瞬间安静下来,数万道目光,饱含激动、疲惫、期盼与劫后余生的茫然,齐刷刷聚焦在那城楼之巅的身影上。
“今日!”李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破昏红的天幕,“吾等脚下之城,名为‘镇荒’!
此名,非虚妄!非空谈!此名,乃以城外焦土、以袍泽热血、以尔等不屈战魂铸就!”
他手臂猛地一挥,指向城外那遍布巨大深坑、焦痕与冰霜的狼藉战场,指向那片被大阵神威犁过、尚冒着青烟的大地:
“看!那便是荒域!那便是污秽死地!那便是欲亡我南山、灭我道统之敌!
它们凶残!它们悍不畏死!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源源不绝!”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士兵刚刚因大阵神威而松懈的心弦上,将那荒兽疯狂冲击的景象再次清晰地烙印出来,让刚刚升起的暖意再次被寒意取代。
“然!”李玄话锋一转,声音如同熔炉中淬炼的精钢,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与激昂,“它们退了!它们被吾等,被这座以尔等血肉意志浇筑的‘镇荒’之城,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击退了!”
“此战,非一人之功!乃全城将士,同仇敌忾,以命相搏之功!
乃苍云道友剑裂长空之功!
乃招摇道友搬山撼岳之功!
乃三尸、幽冥道友锁魂镇秽之功!乃所有阵法师呕心沥血、丹师不眠不休之功!
更乃……那些倒在了城外,再也无法归来的袍泽之功!”
他的目光扫过城下,扫过那些带着伤、流着泪的面孔,扫过雷横那仅存的独眼中闪烁的悲愤与火焰。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魂,将永镇南山!
凡我镇荒军所属,无论出身,无论境界,战死之后——皆入英灵殿!受万世香火,佑我人族不灭!”
“此战,是‘镇荒’之城的第一战!是吾等向荒域宣告存在、宣告不屈的第一声战吼!”
李玄的声音激越如龙吟,“此战告捷,然前路凶险!今日之退,非敌之败亡,乃其爪牙之暂挫!
更凶、更恶、更狡诈之敌,必藏于那灰雾之后,虎视眈眈!”
他猛地握拳,高举向天,玄色袖袍在风中烈烈作响,如同燃烧的战旗:
“但吾等何惧?!”
“吾等有城!此城乃吾等脊梁!”
“吾等有阵!此阵乃吾等利刃!”
“吾等更有人!有尔等——百战不悔、以血荐轩辕之镇荒军!”
“今日,吾等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破魂存!
凡我镇荒军卒,皆为此城之砖,此阵之基!以吾血吾魂,铸永镇荒芜之碑!”
“镇荒军!死战不退!万胜!!”
“死战不退!万胜!!”
“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再次轰然爆发,比之前更狂暴、更炽烈!所有的疲惫、伤痛、以及对未来的恐惧,仿佛都在这一声声的怒吼中被点燃、被宣泄、被转化为一股惨烈而坚韧的斗志!
整个青螺谷,这座新生的战争堡垒,在震天的怒吼中,真正完成了它浴血而生的洗礼!
欢呼声中,李玄的声音转为沉凝肃杀:“论功行赏!
依‘血战道诏’,即刻核算战勋!阵亡者,抚恤加倍,优先录入英灵殿!
伤者,丹霞峰全力救治!
有功将士,依战勋簿,即刻兑现!”
统帅府的精锐文吏早已准备就绪,捧着厚重的玉简和阵盘穿梭于各营之间。
一个个名字被高声念出,一道道或激动、或悲怆的目光聚焦。
战勋的兑现冷酷而高效:丹药、炼器材料、道法玉简……甚至有人因斩获颇丰,当场换取了一枚记载着真君讲道感悟的珍贵符箓,引来一片羡慕与更加炽热的战意。
然而,当念到那些阵亡者的名字时,喧嚣的论功现场便瞬间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
幸存者默默接过代表阵亡者抚恤和战勋的储物袋,或是替其年幼的后代领取一枚免试入宗的“荐玉”。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哀恸。
雷横颤抖着接过独臂老者和莫三的遗物,那枚染血的“残云会”破旗被他死死攥在手中,独眼中血丝密布,却再无泪水。
“请英灵——归位!”
朱长老苍老而庄重的声音响彻全城。
所有喧嚣瞬间平息,连风声似乎都静止了。
镇荒城中心,统帅府前的巨大广场上,一块原本看似普通、由整块“镇魂青玉”雕琢而成的圆形阵盘骤然亮起!
柔和而庄严的乳白色光晕自阵盘中心扩散开来,照亮了广场上肃立的数万将士。
嗡——!
阵盘上玄奥的符文逐一亮起、流转,一道纯净而磅礴的牵引之力沟通了冥冥中遥远的存在。
阵盘中心的光晕猛地向上喷薄,化作一道直径丈许、凝实无比的乳白色光柱,直刺天穹!
光柱顶端,并非刺破云层,而是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展开成一幅巨大无比、清晰无比的立体光幕!
光幕之中,呈现的并非此地景象,而是一座矗立于无尽灵光与氤氲道韵深处的、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神圣的殿堂!
那便是英灵殿的真正本体,位于东山的南山道盟核心!
此刻,通过这青玉石盘构筑的通道,其景象跨越无尽空间,真实地投射在镇荒城上空!
只见那殿堂高不知几许,通体由温润的“养魂玉”与璀璨的“星辰金”筑成,巨大的廊柱上盘旋着地脉龙气的虚影,穹顶镶嵌着日月星辰的投影,缓缓轮转,洒下滋养神魂的柔和光辉。
殿内空间仿佛无限延伸,一排排、一列列由纯净愿力凝聚的玉质灵位悬浮其中,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目前的每一个灵位都是空的。
此刻,这神圣的投影清晰地展现在每一个镇荒军修士眼前。
朱长老手持一柄古朴的“引魂幡”,幡面无风自动。他肃立于光柱之前,声音苍凉而肃穆,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灵魂深处:
“今有南山子弟,镇荒军卒......”
一个个阵亡者的名字被清晰地念出,伴随着其所属营哨与陨落之地。
随着每一个名字被念诵,青玉石盘的光柱中,便有一道微弱的、带着血火气息的淡金色光点缓缓升起,如同归巢的萤火,循着那乳白色光柱的牵引,坚定地、义无反顾地投向光幕深处那宏伟的英灵殿堂!
光点没入殿堂虚影的瞬间,在那殿堂本体对应的位置,便有一尊新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质灵位凭空凝聚、点亮!
新的名字被镌刻其上,新的英灵虚影在愿力长河中缓缓成形,带着生前的坚毅,融入那片永恒的安宁与荣耀之中。
没有阴森,没有恐怖,只有一种超越生死的、震撼人心的神圣与庄严!战死,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长存与守护!
看着袍泽的名字化作光点,飞向那光幕中恢弘神圣的殿堂,看着新的灵位在遥远的圣地凝聚、点亮,看着他们的虚影在那金色的愿力长河中沐浴、安详……
城上城下,无数饱经风霜、伤痕累累的面孔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泪水冲刷的不再仅仅是悲伤,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释然,以及……某种沉甸甸的责任与荣耀!
雷横死死盯着光幕中某个新点亮的名字——那是独臂老者的名字。
他仿佛看到那老家伙的虚影在殿堂中扛着他那把缺口累累的鬼头刀,咧嘴对他笑了笑。雷横猛地一抹脸,将泪水血污狠狠擦去,仅存的独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磐石的、死寂的坚定。
李玄站在城楼之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脚下,是尚未干涸的血迹与融化的灵石残渣。他手中无声地捏着一枚冰冷的玉简,里面是此战初步的损耗清单——那触目惊心的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位掌权者心头滴血。
但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光幕中那庄严神圣的殿堂,投向那些在金色愿力中安详沉浮的英灵虚影时,眼中最后一丝动摇也被彻底抹去。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光幕中象征着牺牲与永恒的殿堂,对着脚下这座用血与火、骨与魂浇筑的“镇荒”之城,对着城外那片依旧被昏红与死寂笼罩的大地,行了一个最庄重的道礼。
前路漫漫,血火未熄。
但脊梁在此,英魂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