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小装不算装（1 / 1）
万丈高空，罡风如刀。
江棣月白长袍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山岳，每一次闪烁，脚下山川便如浮光掠影般向后飞退。
他并未全力催动遁速，元婴中期巅峰的修为加上初步熔炼真雷元罡淬炼的强横体魄，已足够他轻松横跨天南辽阔疆域。
数日后，一片弥漫着不祥气息的灰褐色山脉轮廓出现在天际尽头。
空气中，原本精纯的天地灵气变得稀薄而驳杂，隐隐夹杂着一股令人心神烦躁的阴冷煞气。
下方大地，植被稀疏，岩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仿佛被干涸的血液浸染了千万年。
江棣眺望下方，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却见谷口并非想象中逼仄的山坳，而是一片被无形力量强行撕裂、扭曲的广阔盆地边缘。
此地早已汇聚了数十道气息强弱不一的身影，大多三五成群，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元婴修士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格外醒目，亦有少数结丹后期修士夹杂其中，神色紧张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江棣并未直接落向人群中心，而是在远离谷口数里外一处不起眼的山岩阴影中降下遁光。
他心念微动，面容骨骼一阵细微的噼啪作响，如同老树皮剥落又新生。
眨眼间，那个丰神俊朗、气质深邃的江阁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枯槁、皱纹深刻、身形微微佝偂的灰袍老者。
他的眼神浑浊，气息也刻意收敛至元婴初期的水准，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混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朝着谷口那片开阔地走去。
目光看似随意扫过，却在掠过人群边缘某处时，微微一顿。
两个身影。
一个像貌普通、皮肤微黑的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神情淡然，眼神却沉静如古井。
而在其身旁则站着一位身着黄杉、面容姣好清丽脱俗的女修。
两人似乎刻意低调，隐在人群靠后的位置，低声交谈着什么。
见此一幕，江棣心中了然，但却没有前往相认的打算，这一次坠魔谷之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前来，除了有机缘系统作为保障外，便是在来坠魔谷的旅途中，他专门又去了一趟掩月宗，并与霓凰见了一面。
至于为什么有比一行，自然是为了对方手中的两仪环（阳环）了，再加上当年在苍坤上人洞府内得到的另外一枚阴环，进入坠魔谷以后，就可以不用担心北极元光了，甚至还可以操控其对敌了。
而就在江棣暗自思索的时候，距离他不足百米处，三道三道身影倏然间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身材高瘦，形如枯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手持一柄灰扑扑的拂尘，面容严肃，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精光内蕴，透着一股久经风霜的沉稳，气息赫然是元婴中期。
而在他身后跟着的两人，左边是个身材魁梧的红脸大汉，豹头环眼，一身赤红短打劲装，肌肉虬结，仿佛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气息是元婴初期，眼神带着几分审视的锐利。
右边则是一位身着月白宫装、气质清冷的女子，约莫三十来岁面貌，容貌秀美，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疏离感，同样也是元婴初期修为。
那枯槁老道行至江棣面前丈许停下，打了个稽首，面带笑意：“贫道枯木！”说完指着身边两位又介绍道：“这二位是赤阳道友与玉矶道友，道友面生得很啊，想必是新晋元婴的修士吧？”
闻言，江棣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但也没有故作高冷，而是拱手施了一礼，道：“在下历飞羽，确实是刚刚突破元婴期不久！”
“哈哈，贫道一猜便是！”
对于江棣的回答，枯木并不意外，哈哈一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棣，眉头一皱：“不过……历道友，看你孑然一身，难不成你是打算独自闯荡这坠魔谷不成？”
闻言，江棣哪里还不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身形佝偻：“咳…咳咳，枯木道友见笑了，确实是打算自己一人前往这坠魔谷碰碰运气！”
枯木眉头不易察觉的一挑：“谷内凶险莫测，步步杀机，道友孤身一人，恐力有不逮。我等三人也欲入谷寻觅一番机缘，若是历道友不介意的话，可愿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红脸大汉赤阳上人嗓门洪亮，直言不讳：“是啊，老兄！看你也是元婴同道，这坠魔谷可不是闹着玩的，上古战场遗留的禁制和空间裂缝神出鬼没，多个人多双眼睛，也多份力！”
他说话间，目光在江棣身上扫视，似乎想掂量掂量这枯槁老者的斤两。
那位玉矶仙子并未开口，只是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同样落在江棣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江棣缓缓睁开那双浑浊的老眼，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如释重负”，他颤巍巍地扶着岩石站起身，对着三人拱了拱手：“承蒙三位道友不弃，老朽感激不尽，能与三位同行，自是求之不得。”
枯木真人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历道友客气了。如此甚好，入谷后我等还需同心协力。”他正欲再交代几句入谷需注意的事项。
突然！
谷口方向的人群一阵骚动，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惊呼和议论声浪瞬间拔高。
“是鬼灵门！”
“还有慕兰人！他们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看！那是王天胜长老！”
只见谷口另一侧，一片黑压压的遁光落下。
当先十余人，身着统一的黑色服饰，胸口绣着狰狞的鬼头图案，为首者正是鬼灵门长老王天胜！
他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如鹰隼，元婴中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使得周围一些修为较低的修士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王天胜身侧稍后位置，站着七八个装束迥异的修士。
他们穿着色彩浓烈、带有异域风情的宽大袍服，面容轮廓较天南修士更为深刻，眼神桀骜，气息彪悍狂野，领头一人身材高大，鼻梁高挺，眼中精光四射，赫然也是一位元婴中期的慕兰大上师！
鬼灵门与慕兰法士的联合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池塘，瞬间引爆了所有修士的神经。
惊疑、警惕、厌恶、恐惧……种种情绪在谷口蔓延开来。
“哼！”赤阳上人浓眉倒竖，看着那群慕兰人，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冷哼，声若洪钟，“慕兰的蛮子，不在草原上放牧，竟也敢跑到我天南禁地来觊觎秘藏？真当我天南无人么？”
他声音极大，清晰地传遍谷口，引得不少天南修士纷纷侧目，看向慕兰法士的目光更加不善。
那为首的慕兰大上师闻言，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扫向赤阳上人，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野性的冷笑，周身法力隐隐鼓荡，毫不示弱。
枯木真人眉头紧锁，低声道：“赤阳道友，慎言！”
玉矶仙子清冷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凝重：“且先看看再说！”
三人的交谈自然没有逃脱江棣的耳目，但他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眉头微皱的看向了那鬼灵门的修士和慕兰人。
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原著中这鬼灵门与慕兰人好像并未有什么接触吧？
怎么会凑到一起去的？
而就在江棣心存疑惑的时候，那鬼灵门王天胜突然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蕴含法力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诸位道友，请静一静！”
待众人目光集中过来，王天胜才继续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稳：“坠魔谷凶名赫赫，空间裂缝与上古禁制防不胜防，历来入谷者十不存一！然则，天道无情，亦留一线生机！我鬼灵门耗费百年心血，殚精竭虑，终于参悟出前人遗留的秘法，炼制出这‘坠魔令’！”
他手掌一翻，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铭刻着复杂血色符文的令牌出现在掌心。
令牌散发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波动。
“此令牌，可在谷中感应到部分相对稳定的空间节点，持有者循其指引，能极大规避无形无相的空间裂缝杀劫！生存之机，至少提升三成！”王天胜的声音带着诱惑，“此等保命之物，数量有限！一枚令牌，只需十万下品灵石！欲购从速！”
此言一出，谷口瞬间炸开了锅！
“十万灵石？！鬼灵门这是趁火打劫！”
“能规避空间裂缝？真的假的？”
“三成生机……十万灵石虽贵，但若真能保命……”
“鬼灵门的话能信几分？”
质疑声、惊叹声、犹豫声交织在一起。
但很快，就有自认身家丰厚、或是对谷内空间裂缝极度恐惧的修士站了出来。毕竟，相比于性命，灵石又算得了什么？
“给我一枚！”
“我也要一枚！”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几名鬼灵门弟子在王天胜的示意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收灵石、发令牌。
枯木真人、赤阳上人、玉矶仙子三人也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凝重和一丝意动。
空间裂缝是坠魔谷最无形的杀手，若能规避，十万灵石确实值得。枯木真人沉声道：“此物……宁可信其有。我们三人也需购置一枚，以防万一。”
江棣混在人群中，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那所谓的“坠魔令”，心中了然。
这玩意儿，在原剧情里可是个坑。
不过，十万灵石对他而言，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合理”入场的身份，想到这里，江棣便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购买令牌的队伍后面。
轮到江棣时，他默不作声地取出一个装满十万灵石的储物袋递过去。
负责发放令牌的鬼灵门弟子见是个面生的枯槁老者，元婴初期的修为在此地也不算顶尖，并未在意，接过灵石便将一枚冰冷的黑色令牌递到江棣手中。
令牌入手冰凉，隐隐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离开队伍，江棣拿着令牌，慢悠悠地踱步回到枯木真人三人身边，将令牌随意地收进袖中，沙哑道：“老朽也买了一块，图个心安。”
枯木真人点了点头：“历道友明智，此物虽贵，或能救命。”
赤阳上人则撇了撇嘴：“哼，鬼灵门倒是会做生意！发死人财！”
玉矶仙子依旧沉默，只是目光扫过王天胜时，带着深深的戒备。
就在此时，谷口那片扭曲的空间猛地一震！
嗡——！
一股低沉、压抑、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声，骤然从谷内深处传来，响彻在每一个修士的心头。
谷口原本相对平静的灰雾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剧烈地翻腾、旋转起来，渐渐形成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大灰色漩涡。
漩涡中心，光线扭曲，空间呈现出水波般的不稳定纹路，一股苍凉、死寂、夹杂着浓郁血腥与魔煞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从中喷涌而出！
“谷口开启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那旋转的灰色漩涡，充满了贪婪、渴望，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走！”
枯木真人低喝一声，手中拂尘一摆，一道柔和的青光护住自身，“紧跟贫道！赤阳道友开路，玉矶道友策应，江道友居中留意左右！”
赤阳上人低吼一声，浑身赤红光芒一闪，如同一个人形火炉，当先冲向那漩涡。玉矶仙子身周浮现出淡淡的月白光晕，紧随其后。
枯木真人第三个踏入。
江棣所化的枯槁老者，看似慢吞吞，步履蹒跚，却恰到好处地跟在枯木真人身后，一步跨入了那扭曲的灰色漩涡之中。
穿越漩涡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强烈的空间拉扯感传来，足以将结丹修士撕碎。但对于元婴修士而言，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眼前光影剧烈变幻，短暂的眩晕之后，双脚终于踏上了实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腐朽、血腥、硫磺以及某种古老怨念的浑浊空气，瞬间涌入鼻腔，带着强烈的侵蚀性，让初入者呼吸都为之一窒。
眼前的景象，让早已听闻坠魔谷凶名的枯木真人三人，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污血，低垂得令人窒息。
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浓厚的、不断翻涌的灰红色云层，偶尔有粗大扭曲的惨白色电蛇撕裂云层，照亮下方死寂的大地，转瞬即逝的光明下，更显阴森可怖。
大地并非泥土，而是呈现出一种焦黑与暗红交织的诡异色泽，仿佛被烈火反复焚烧又被血水浸泡了无数次。
无数道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空间裂缝如同活物的伤口，毫无规律地密布在空气中、地面上、甚至扭曲的山岩之上。它们无声无息地开合、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有的细如发丝，难以察觉；有的则宽逾数丈，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是纯粹、狂暴的空间乱流！
目光所及，遍地都是森森白骨！有的骨架庞大如山，属于不知名的上古巨兽，嶙峋的骨刺直指血色苍穹。
更多的则是人形骸骨，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镶嵌在扭曲的岩石缝隙中，甚至半埋在暗红色的砂砾下。
许多骸骨旁，还散落着早已失去灵光、锈迹斑斑的法宝残片，无声诉说着昔日大战的惨烈与岁月的无情。
远处，是扭曲破碎的山峦，一些山峰如同被巨斧劈开，断口狰狞。
更深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熔岩河流在焦黑的大地上蜿蜒流淌，散发出灼热的气息，与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阴冷魔煞之气形成诡异的对冲。
死寂！
一种浸透了死亡和绝望的死寂笼罩着这片上古战场。
除了空间裂缝无声开合、远处熔岩偶尔喷发的沉闷轰鸣，以及那若有若无、仿佛冤魂呜咽的风声，再无其他活物的声响。
“这…这就是坠魔谷？”
玉矶仙子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波动，那是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饶是她心境沉稳，也被眼前这幅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所慑。
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缝，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令人头皮发麻。
枯木真人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拂尘紧握：“凶险远超传闻！此地空间脆弱无比，神识探出极易被裂缝切割反噬，只能依靠目力和经验！”他迅速观察四周，“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寻找相对安全之地布下感应阵法，确定方位……”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焦黑土地上方，空气突然剧烈扭曲，一道原本细不可察的裂缝毫无征兆地猛然扩张，化作一道丈许长的漆黑豁口！
狂暴的空间乱流从中溢出，如同无形的利刃，瞬间将一块半埋在地面的巨大兽骨绞成齑粉！
这恐怖的景象就发生在眼前！
“小心！”赤阳上人惊呼，下意识地撑起护体红光。
玉矶仙子脸色微白，月白光晕瞬间明亮了几分。
枯木真人亦是心头一紧，手中拂尘青光流转，就要布下防御禁制。
就在这时，一只枯瘦、布满皱纹的手，却轻轻拍了拍枯木真人的肩膀。
正是江棣所化的老者。
“无妨。”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平静。
在枯木、赤阳、玉矶三人惊愕的目光中，只见这枯槁老者竟无视了那道刚刚撕裂、尚未完全弥合的丈许空间裂缝，以及其周围残留的狂暴乱流！
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看似随意地一步踏出。
这一步，妙到毫巅！
他的身形在扭曲的光线中微微一晃，仿佛一道没有实体的幻影，又像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轨迹，恰恰从那道空间裂缝边缘残留的、最危险的无形乱流间隙中“滑”了过去！
那狂暴的、足以撕裂精钢的空间之力，竟未能沾到他一片衣角！
枯槁老者稳稳地落在了裂缝的另一边，脚下是相对平整的暗红色岩石。
他转过身，浑浊的老眼看向身后目瞪口呆的三人，用那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道：
“跟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