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圣女归位（十四）（1 / 1）
冰冷石洞中的短暂昏睡，对萧时而言是坠入记忆深渊的通道。在沈溯以嗅觉为代价为他强行续脉后，撕裂的剧痛与疲惫将他拖入由血与火、谎言与真相交织的梦魇。这一次，梦境的核心不再是师门的背叛，而是他命运转折的起点——那场让他年仅十五便名动天下的“护驾”。
十年前，夕阳的余晖无力地穿透御书房高大的雕花窗，在光洁的金砖上投下长长的、如同枷锁般的阴影。空气里，昂贵的龙涎香也压不住那股属于权力核心的、令人窒息的凝重。
年仅十五岁的萧时，身姿已如青松般挺拔，穿着略显宽大的禁军制式皮甲，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沉静得可怕，带着远超年龄的锐利与……一丝深藏的迷茫。药王谷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与灭门惨案，如同噩梦般烙印在他心头。谷中上下，除了当时在外采药的他和几个仆役，尽皆罹难。凶手手段狠辣，现场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只有一些零星的、指向臭名昭著的天下第一刺客组织——凌霄盟的模糊痕迹。而凌霄盟盟主莫凌峰，那个传闻中神出鬼没、杀人如麻的恶魔，则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御案后，正值壮年的昭帝，面容英挺，眼神却深如寒潭。他手中把玩着一方羊脂白玉镇纸，螭龙盘踞，龙睛处两点殷红如血的宝石在余晖下闪烁着妖异的光。
“萧时，”昭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敲打着少年紧绷的神经，“你入宫，多久了？”
“回陛下，自药王谷遭逢大难，蒙陛下恩典，收留臣于宫中卫戍所习艺，已……三月余。”萧时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努力保持着沉稳。药王谷的幸存者身份，让他得以栖身宫中，却也让他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和无形的审视。
“三个月……”昭帝的目光落在萧时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入手的兵器。“药王谷，悬壶济世，仁心仁术，却遭此横祸，朕心甚痛。”语气带着帝王惯常的惋惜，却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温度。“凌霄盟……莫凌峰……”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如同在舌尖品尝一枚毒果。
萧时的心猛地一紧。莫凌峰！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与药王谷的冲天火光和遍地尸骸紧紧相连。他握紧了拳，指甲陷入掌心。
“此獠恶贯满盈，行踪诡秘，朝廷通缉多年，始终未能将其绳之以法。”昭帝放下镇纸，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朕收到密报，此獠……今夜，或许会来。”
萧时霍然抬头，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不是恐惧，而是熊熊燃烧的、刻骨的仇恨与杀意！找到他！杀了他！为药王谷报仇！这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亥时三刻，”昭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传入萧时耳中，“你，卸下甲胄，换上夜行衣，只带你的贴身短刃，在朕的寝宫‘紫宸殿’外，西侧回廊的暗影处候命。记住，只你一人，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当值的禁卫。”
他盯着萧时那双因仇恨而燃烧的眼睛：“若看到任何人……无论他是谁，只要未经通传擅入寝宫范围……不惜一切代价，缠住他！若能生擒莫凌峰，赏万金，封侯爵！若事不可为……”昭帝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毒的冰锥，“格杀勿论！取其首级者，功同救驾！”
“格杀勿论！”“取其首级！”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萧时脑中炸响！报仇的机会！名动天下的机会！就在眼前！少年心中沸腾的仇恨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疑虑和恐惧。
“臣，遵旨！”萧时重重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只剩下对“莫凌峰”这个名字的滔天杀意。
“很好。”昭帝挥了挥手，“去吧。记住，今夜所见一切，皆为幻影。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看到谁‘死’了，从明天起，他就是一个死人。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明白吗？”
从未存在过的人？萧时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被强烈的杀意瞬间淹没。他只当这是帝王对诛杀巨寇的某种宣告。他再次叩首，起身，退出了压抑的御书房。门外夕阳刺眼，却照不进他已被复仇之火填满的心。
梦境破碎重组，黑暗与血腥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