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1章 完美的（1 / 1）
在莫惟明和拐杖的帮助下，梧惠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苦。
“这儿实在是太复杂了。”梧惠低声抱怨，“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你们这里的人，都能背下每一条路吗？就没有类似于地图或者指示牌之类的东西？”
莫惟明的眼睛在前方四下扫视，似乎在寻找任何一个可以给他们方向的标识。
“当然是有的。但要知道，以前这里可是完全供电的状态，各种门牌清清楚楚。至于消防疏散地图，肯定也是有的，可我先前看到过……它们都是普通的金属牌，生锈严重，根本看不出具体的布局。我也不是这儿的常客，只凭脑子不可能记得清楚。”
“也没什么参考价值。”梧惠暗自叹气，“毕竟挺多空间都乱了。”
他们没再说话，只是继续走着。拐杖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
“对了。”莫惟明突然问，“那个怪物……长得什么样？它接近你时，你看到什么吗？能想起来什么都可以，越详细越好。”
“……也太为难我了。”
梧惠微微皱眉，闭上眼睛，回忆那场大脑出于保护而几乎忘却的恐怖经历。
不久后，她轻轻摇头。
“那时候没有光源，我什么也没看清，只记得当时的空气异常湿冷，我用包挡着头，闭着眼，只感受到一种湿冷的气息。”
“气息？”莫惟明重复了一遍，眉头微皱，“它的呼吸吗？”
“也许是？也可能不是。那更像一种感觉，像海风一样的气味，也像海风一样潮湿。”
“海风？你去过海边吗？”
“我在曜州并没有机会去过……在梦里算么？对了。你……你晕船吗？”
梧惠知道这些话很牵强，很突然。她只是想起了在梦里自己同“莫惟明”乘船的经历。
“不晕。不晕吧……至少殷社的大型游轮是没问题的。”莫惟明停顿了一下，“但小型船不太清楚，没怎么坐过。我父亲倒是说，他应付不来小型船只。说是因为某次变天，江面波涛汹涌，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会严重晕船。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啊，没事……”梧惠语气淡淡，似乎又陷入了记忆的漩涡中，“总之那个气味，确实让我联想到海风。可能也是我在殷社的游轮，还有刚下船登岛时，感觉到的差不多。”
“难道是这种生物的特性……”莫惟明沉思着。
梧惠仍在努力把记忆拼凑起来：“那时候很黑，我又很害怕，所以没有办法看清它的样子。它伸爪子拨弄了一下我的包，但没有很用力。那时候，我曾睁开眼看向它，虽然只是一个瞬间。我感觉被恐惧感包裹起来了……而且那是一种有形的恐惧，就好像连它的轮廓也能勾勒出来。这话可能有些奇怪，可是，它就好像是恐惧本身。”
“有形的恐惧？”莫惟明紧紧盯着她，“你能……描述出来吗？”
“这更倾向于一种感觉。哪怕只是我乱想的，也没关系吗？”
“先说说看。虽然恐惧可能会扭曲回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都联想到了什么。”
“首先是……它的体型。它真的很大，任何牛羊，甚至熊都比不过。甚至，比我在百科全书看到的驼鹿、大羚羊还要高大。它还有一对大角，也可能不止一对，树冠似的。所以我想这就是它总碰到什么并将其破坏的原因。”
“角……”莫惟明思考着，“那它的确要足够健硕，才能托起这些沉重的角，尤其是它有着有力的颈部。除非角是中空的，但那又没有破坏力……不对，也可能是物理结构，让它有着特殊的强度。考古学家曾发现过一种恐龙化石，它的头上有特殊的角，也几近中空，里面有着复杂的结构。人们猜测它能通过角发出类似乐器的声音。难道说它的角也……”
“你是觉得，那种诡异的鸣声是通过角发出来的？”梧惠感到诧异，“我从来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接着，她强忍着恐惧，继续回忆道：“它用爪子拍了我的包。也许爪子是只有肉食动物才有的东西，但它好像还有很多腿——不止四条。它的体型很长。”
莫惟明停下来，用手电的光照在她背后的包上。的确有被疑似钩子弄开线的痕迹，但不严重，证明它并未用力。
“我们之前的确听到过马蹄似的声音……如果它真有四个以上的脚，每个脚，也许是不同的？可它怎么可能同时具备肉食和草食动物的特质？”
“都说了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连梧惠自己都觉得疑惑，“就好像我真的看见了一眼。我——看见了吗？”
她的手迟疑地碰到自己的左眼。
“说下去。”
“总之，等它转过身的时候，我又看到它的背影。它好像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尾巴，硬邦邦的，拖在地上摩擦。我在想，也许这就是我们之前听到的锁链的声音……难道它的尾巴上覆盖着金属？”
“未必。可能是类似于蛇的鳞片，只是很坚硬。”莫惟明的脸色有些难看，“那除了尾巴，它是否能伸出类似于藤蔓或触手似的长鞭？你说过，殷红是被这种东西穿透的，而且听起来还有锋利的尖刺，或者刃状物体。”
“似乎没有。我只觉得有那么一条尾巴。如果是，它有那么灵活吗？”
“也许是因为它的韧性很强，能够拉伸……还有锋利的角质。如果我不曾来过这里，我一定会觉得你在胡说八道，但是……”莫惟明的脸色并不好看，“根据你刚才说的种种特征，它兼具肉食、草食动物的性质，有着极高的适应能力。可这太奇怪了。”
“怎么说？”
“任何动物的尾巴、爪子、四肢的设计，都是为了更好地生存进化而来。显然，根据这些线索可以判断，它一定能很好地适应禁区的生活。若真存在这种完美的怪物，别说是在这儿，它到哪儿都是一方霸主。”
梧惠的目光稍微有些混乱。
“这不可能是自然界的产物吧？”
“我也觉得。”莫惟明微微点头，“可是，如果它真是某种进化的结果，它的构造和行为应该是为了适应这个环境而变异——那么十年的时间怎么够呢？任何生物演化都需要足够漫长的时间，去试探哪种变异方式是正确的，能够更好适应环境。除非……”
“除非是……人类的造物？”
莫惟明沉声道：“是了。我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它是创造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梧惠忍不住问道，“你父亲在生前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培养出这么一个完美的生物，有什么目的？我真不敢想……”
“虽然的确有很多不好的可能性，但按照我父亲的性格，我相信他并没有在谋划什么不利于人类的事。可的确……不论目的是好是坏，父亲的研究大多是有明确目标的。我猜不出他具体的意图。除非，它很早前就存在了，至少有一个生物雏形。不过，就算把时间倒推到我尚未离开，我也从未听说过类似的研究……保密级别的问题吗。”
梧惠没敢说话，只是和他一步步向前挪动。拐杖敲击地面的频率放慢了许多。莫惟明一旦思考起来，可又顾不上她了。
“等等，我想起——我见过类似的东西。虽然，不是活的。”
“不是活的……那是死的？”
“不对，是雕塑。我在那个活体标本大楼见过。”
“标本楼？”莫惟明突然停住，表情惊讶，“你说的是那个雕塑吗？在大厅，有一个金属的雕像，像是某种猫科动物，同时又不同程度地融合了虎、鹿、豹、熊、蝙蝠等生物的特征。虽然没有你描述的怪物那么可怕，但这确实很像。”
“你是觉得这两种东西，存在什么必然联系吗？”
莫惟明没再回答，只是低头沉思。不论是否有这样一个雏形存在，进化的诱变都是十分漫长的过程。这类研究，肯定在他离开前就已经进行，但为什么自己从未见过？
“萨满……”他忽然说，“萨满的动物神灵，是具备这种特征，我是说雕像。那种生物如果真实存在，恐怕是罕见的变异动物，被人们进行了夸张的描述。但排除这种可能，因为我不认为父亲会为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特意建造雕像。在这种地段的研究所，任何材料都很珍贵，没必要花费财力在这种地方。它肯定有特殊的存在意义。”
“所以你倾向于认为，至少那个雕像所描绘的动物，是真实存在的？”
“恐怕是的。那么，我们只能理解为，这是一种妖怪了。可能我看的这类书少，实在没见过历史上有这种记载，甚至神话故事也不曾出现过。”
“这方面的知识我也了解不多呀……”梧惠面露难色，“可如果真是妖怪，这说法反而更站得住脚。那照你这么说，那个怪物，本质上也是一个妖怪？”
“你不觉得，按这个方向去想更合理吗？如果是妖怪的话，有着超过人类想象的变异速度，才能理解。可这就太超过我们的知识水平了。啧……”
莫惟明还在苦恼，梧惠拐杖的声音却停下了。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以为梧惠又消失了。猛然回头，他才发现梧惠只是没再前进。真是虚惊一场。
“怎么突然停下？”
梧惠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侧方。
“借一下手电。那个门，是开着的？”
莫惟明立刻将光扫过去。果然，侧方走廊上，有一扇敞开的门。两人慢慢走进，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但他们可以看到，这里到处都是货架和木箱。
“又是仓库吗？”莫惟明猜测，“感觉有人来过。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吧。”
“那我在这边等你好了。”
梧惠的腿脚并不方便，莫惟明一人向库内探索。他本想打开灯，却发现灯是坏的。他只得拿着手电，祈祷有什么没被之前的人搜索完的有用的物资。可惜，他只简单地转了一圈，便叹着气回到了门口。看得出，他一无所获。
“基本上都是……雷管。”
“雷管？”梧惠很困惑，“炸药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储存这种东西。”
“不算稀罕事。危险品放到低温、避光、人迹罕至的地方，很正常。我怀疑是当初为了盖楼，挖地开山用剩的东西，也不剩多少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在生物实验里用到这个……”
“是会用到，但那是极端情况。本来能抗住一个雷管爆炸的动物，就有很离谱的防御能力或者足够庞大的体型。我们应该用不上这些。”
“能带着防身吗？”
“……这又不是手榴弹。”莫惟明无奈道，“就算想把墙炸开，也找不到向上的楼梯。还是现实些吧。”
他们继续在黑暗的走廊里前进。手电的光束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一股莫名的紧张蔓延开来。尽管他们试图保持冷静，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这会儿，想要走快以节省电量，以梧惠的腿脚都是难事。
“再找不到能用的光源，”莫惟明低声说道，“或者有着手电的其他人，可能……”
“走到现在，就没再见过楼梯间。像在原地打转似的，但房间又不一样。这地方——”
“真像是活的。”莫惟明接着话，“像是有意在掩藏出入口。”
“别、别说了！”
梧惠很反感这种比喻，尽管，显然她认同。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正在走路，并且在朝这边缓慢靠近。
两人停下脚步，凝视手电光外深沉的黑暗。显然对方是没有携带光源的。沉默在空气中凝固，梧惠眯起眼睛，企图从黑暗中辨识出什么。
“有人吗？”
她轻声叫道，却没有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