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你大哥尿性不(1 / 1)
爷俩互相加油鼓劲儿朝着山下走去。、
浓重的血腥味裹着汗臭,像一团黏糊糊的热胶,糊在爷俩身上。
陈光阳吊着那条伤胳膊走在前面,每抬一下脚都牵扯着肋巴扇的钝痛。
手臂上那点刚凝上的血痂子估计又呲开了。
纱布底下湿乎乎的,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后面跟着的大龙,整个人像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小泥鳅,吭哧吭哧地扛着藤条拖死狼。
那青皮子分量死沉,拖在腐叶烂泥地上,发出“嗤啦……嗤啦……”
磨骨头似的响动,拉得大龙细瘦的身子弓成个小虾米,腮帮子绷得跟铁蛋子似的。
太阳毒辣辣地从树缝里射下来,把林子里的湿气蒸腾起来,糊在脸上又热又闷。
路越来越陡,脚下硌脚的碎石烂树杈子没个消停。
“哧溜!”大龙脚底下一滑,眼看要摔个马趴,手里的藤条猛地往下一坠!
陈光阳眼疾手快,好胳膊伸过去一把薅住藤条中段,伤臂也跟着下意识猛地发力一扯!
“呃……”伤口瞬间像被烧红的铁筷子捅穿又搅了一下,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没咬碎槽牙。
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刚没干透的褂子又黏上了一层。
“爹!”大龙站稳了,小脸煞白,汗珠子混着凝固的血痂啪嗒掉进土里,眼睛死死盯着陈光阳那条瞬间洇开更大一片暗红的胳膊。
“没事儿”陈光阳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腮帮子咬得梆硬。
他喘了两口粗气,把那股钻心的疼劲儿咽回去,眼神一甩那巨大狼尸,“妈了个巴子,这畜生死了还他妈拖后腿!
分两趟!你先歇着,爹把它顺下前面那个坎儿!”
大龙抿着嘴,那股天生的犟种劲头儿“噌”地顶上来:“我能拖!刚才……刚才是不小心踩歪了!”
他非但没听,反而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儿,小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硬是把那沉重的死狼又往前拽了一截。
小身板晃悠着,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砸,愣是没再吭一声。
爷俩就这样,一个拖着破胳膊领路扒拉灌木开路。
一个咬着后槽牙在后面拽着血淋淋的战利品,一步一挪,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血汗脚印。
硬是在半下午的日头烧红了西边火烧云的时候,蹭到了靠山屯的后山脚儿。
屯子口的老柳树下,几个叼着旱烟锅子唠闲嗑的老把头,眼珠子瞪得跟牛蛋似的。
“我滴老天爷!”
老程头手里的烟袋锅子“吧嗒”掉在脚面上,“光……光阳?大龙?你……你爷俩这是让啥玩意儿给啃了?!”
“妈呀!那后头……后头拖得啥玩意儿?!”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后生指着大龙身后那团血肉模糊的青黑色庞然大物,吓得声音都劈叉了,“狼!是老林子里的青皮子!”
狼尸那腥臊恶臭的气息被风卷着直扑人面门,惊得众人呼啦啦散开又呼啦啦围拢过来。
沈知霜正在院井边儿绞着打上来的凉水要泼院子,远远瞅见人影就觉着不对劲。
等爷俩一身血糊糊,拖着个巨大狼尸“拖沓拖沓”走到门口小道上,她手里的木桶“哐当”砸在脚边。
水泼了自己半身,她一点感觉没有,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尾巴骨直冲天灵盖!
“大龙!!!”
在一旁的大奶奶也直接走了过来!
“杂草的,你他吗不要命了,你那个胳膊是不是不是你的啊!”
老太太看见陈光阳就骂。
转过头,又看向陈大龙。
老太太也没有客气!
“还有你!你个不省心的虎犊子!白天你爹的事儿还不够吓人啊?!你敢自个儿往老林子里钻?敢碰野猪敢碰狼?!你长了几个胆子?!你那命就那么不值钱?!”
大龙耷拉着脑袋,闷不吭声,小胸脯还在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血汗混在一起的小脸儿被大奶奶戳得往后缩了缩,眼神却倔犟地瞥向地上那巨大的狼尸。
那是他的功劳,是给爹采药途中挣下的“肉”!
二虎和小雀儿也从屋里跑出来。
小雀儿吓得直接“哇”一声哭出来,扑上来死死抱住陈光阳的一条大腿。
二虎看着大哥那副吓人样和地上的大狼,眼珠子瞪圆了,先是惊,随即那点小霸王的心气儿压过害怕,指着狼尸喊:“我哥弄死的?!尿性啊大哥!”
“尿性个屁!”大奶奶扭头就冲二虎吼了一嗓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都他妈是嫌你奶奶命长!”
她气得浑身哆嗦,扬手就想往大龙后脑勺招呼。
可看着孩子那身血汗和狼血糊满的小身板,最终那巴掌重重拍在了自己大腿上,“啪”一声脆响。
大龙丢的这一上午,大奶奶只觉得自己魂儿都他妈丢了。
要不是她已经是老太太了,恨不得一下子就干到那山上去,跟着一起去找!
媳妇也看着陈光阳和大龙,眼圈儿通红,泪水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陈光阳用那条好胳膊把哭得抽抽的小雀儿抱起来,嘶哑着嗓子对媳妇道:“行了,我俩不是没事儿么,去喊二埋汰和三狗子过来收拾肉。”
大龙一听要拾掇肉,眼睛“唰”亮了。
那股憋着的劲儿终于松了点:“爹!那还有野猪!”
“啥?!”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还有野猪呢?!”
“一并弄来!”陈光阳大手一挥,随即皱了下眉,肋下和手臂剧痛又牵扯上来。
他对闻讯赶来二埋汰道:“后山腰,往歪脖松那疙瘩走,有个碎石坡下头,野猪在那儿躺着!你和三狗子走一趟,抬回来。”
“好嘞!光阳哥你就擎好吧!”
陈光阳抱着还在一抽一抽的小雀儿,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夕阳给狼尸镀上一层暗金色的边儿,心里头那股火气慢慢熄了,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
药没采成,架没少打,弄回来俩大家伙。
值!
他嘴角咧开个带血的弧度,颠了颠怀里的小闺女。
“雀儿,瞅见没?你大哥尿性不?”
尿性不尿性不知道,另外一边,大奶奶已经提溜着大龙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