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周氏抉择（1 / 1）
吕范走后，周忠的神色依然严肃。
他独自站在堂中，陷入了沉思。
终于，他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走到门边，再次打开门，对着外面沉声吩咐：“来人，速请伯文过来！！”
大约两刻钟后，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名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长得与周忠有六七分相似。
若是稍作留意，就发现他的右腿明显行动不便，每走一步，身体都会微微倾斜一下。
此人便是周忠的独子—周晖，字伯文。
他曾任洛阳令，在董卓乱政时曾遭其截杀。虽然侥幸逃脱，但右腿却落下了残疾，自此便与仕途无缘。
毕竟在这个时代，一个跛足之人，是绝无可能再立于朝堂之上的。
即使他的父亲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少府兼尚书令，也是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
“父亲，您叫我？”周晖关好门，缓缓走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周忠轻轻点头，看着周晖的那条右腿，不禁心中怅然若失。
庐江周氏，自先祖周荣在孝章帝起，历经数代经营，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三公家族”，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并称于世。
只是这份显赫，到了儿子周晖这里，却是要戛然而止。
周忠越想，心中越是黯然神伤，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
而周晖却是早已看开，他笑了笑。
“父亲，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虽不能再入仕途，但庐江周氏英才辈出，族中定有才俊可以继承父亲的衣钵。
而且，远了朝堂纷争，对于我来说，或许也是一种福分。”
周忠心中一暖，轻点了一下头，又笑了笑：“是啊！事已至此，为父再多想，也是无可奈何。”
稍后，他神色又变得肃然，正色道：“伯文，你可知为父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周晖略一沉吟，笑道：“父亲深夜相召，想必是为了江东孙策之事吧？吕范已经在府中住了几日，父亲却一直未曾召见。今夜可是要见他了？”
周忠轻轻摇头：“不，为父刚才已经见过他了。”
“哦？”周晖面露惊讶，随即向前挪了一步，关切地问道：“父亲，那吕范究竟说了些什么？孙策派他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周忠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伯文，你认为孙策此人如何？”
周晖愣了一下，随后便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后，他面露欣赏的笑道：“我去官归乡期间，曾与孙策有过数面之缘。以我看来，此人堪称人中之杰！
若非如此，他怎能在短短数年之间，以从袁术处借来的数千兵马，便横扫江东数郡？”
他顿了顿，又感慨道：“就连公瑾那般心高气傲之人，如今也是倾心辅佐，甘愿为其驱策！”
周忠闻听，却是冷哼一声。
周晖心中一动，连忙又补充道：“当然，孙策虽然有诸多过人之处，但其性情却是甚为暴躁易怒。长此下去，恐怕不能持久。”
周忠听后，脸色这才稍缓，又接着问道：“那你认为，孙策对汉室，究竟是何态度？江东之地，如今又有谁能对其有所牵制？”
周晖稍作沉思，回道：“父亲，孙策自领兵离开袁术后，便是如猛虎入林。如今他连袁术的号令，也是阳奉阴违。”
“至于其心如何，”周晖轻叹一声，“恐怕是早有了自立之心。否则，也不会将天子钦命的扬州刺史刘繇逼迫至困守孤城、朝不保夕的境地。”
说着，他又向前凑近了些，低声道：“父亲，据我所知，扬州刺史刘繇困守彭泽，如今已是病入膏肓了！若是刘繇病亡……”
他咽了一口唾沫，“那么，整个江东之地，将尽归孙策治下！”
“什么？”周忠心中一惊，紧紧盯着周晖，“你说的这些，可是属实？”
“千真万确！”周晖重重地点头，“家族事务、江东动向，我一直是留心关注。况且，我与公瑾常有书信往来。就在他最近的一封书信中，便隐晦的提到了这一点。”
周忠脸色阴沉的站起身，心神不安的在堂内踱步起来。
这时，周晖又说道：“以我看来，既然刘繇病入膏肓，那么他定会支撑不了多长时日。”
话音刚落，周忠猛的站定，抬起手冷声道：“不！绝不能让孙策轻易的尽占江东之地。否则，这将让朝廷陷于被动局面！”
“可如今袁术正率大军北上，与刘备在徐州争雄，整个江淮已经没有人能对孙策形成牵制！”
周忠冷哼一声，猛挥了一下衣袖，“那就立刻给公瑾写信！要他无论如何，也要延缓孙策尽占江东的时间！”
周晖一怔，不解的问道：“父亲，这……这是为何？您之前不是一直默许公瑾尽心辅佐孙策？怎么如今竟要反过来了？”
周忠苦笑一声：“此一时彼一时啊！伯文，如今情势已然是大不相同了！”
周晖心中更是疑惑，连忙说道：“父亲，我知道如今天子英明、朝廷渐振，就连关中也趋于稳定，可那是朝廷并未面临真正的强敌。
现在袁绍举数万大军欲要西进并州，而他一旦占据并州诸郡，那下一步就是兵锋直抵河东，中都必将危在旦夕。
一旦中都沦陷，朝廷自此将再无中兴可能，但我庐江周氏却不能因此而为朝廷陪葬！”
他缓了一下，“父亲若是让公瑾牵制孙策，这岂不是与初衷相背？”
周忠却是轻轻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也太小看了我们那位少年天子！”
他不待周晖开口，继续道：“今日陛下召见为父，已是有问罪之意！为父仍是如之前那般打算，非但不能保全家族，反而会失去圣心！那才是真正陷我庐江周氏于万劫不复之地！”
“至于袁绍的威胁，”他轻哼一声，“你以为天子会毫无防备吗？新建的鹰扬军早已拔营驰援并州！而且陛下也已决定亲临平阳督战！
届时，天子亲军和骁果军必将随驾护卫！再加上拱卫中都的北军五营精锐，以及执金吾麾下兵马，朝廷能动用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
即使不能一举击溃袁绍，但凭借地利人和，固守关隘，将袁绍大军死死挡在并州之外，使其难以威胁河东根本，在老夫看来，这并非是一件难事！”
周晖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毕竟刚从庐江来到中都不过月余，对朝廷和天子的了解还不是很多。
但此时听到父亲一番分析，他才恍然惊觉，大汉朝廷是真的要崛起了。
片刻之后，周晖的神色变得肃然。
他郑重地一拱手，沉声道：“父亲！要真是如此，一旦朝廷渡过此次危机，威望必将如日中天！
而天子下一个关注的，必是江淮之地无疑！到了那时，若天子知道我庐江周氏在孙策攻略江东时出力甚多……”
他话未说完，周忠便已抬手打断，捋着胡须果断道：“正因如此！所以为父才要公瑾设法牵制孙策。
这既是为朝廷保留在东南的最后一丝力量，也是向天子表明我周氏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