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府通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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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如墨,幽影重重。三道身影撕裂林间薄暮,疾驰带起的劲风卷起满地枯叶,在血色琉璃光罩下划出三道急促的流光。罗天掌心紧贴怀中紫木牌,那灼热而清晰的指引如同牵引灵魂的磁石,直指东北摇光星位,每一次脉动都与他体内奔流的长生细胞共鸣,激起细微的琉璃金芒在肌肤下流转。钱伯手中旧刀化作一道森冷的匹练,刀锋过处,手腕粗的藤蔓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他浑浊的老眼鹰隼般扫视着每一处晃动的竹影,左肩胛骨下方那道早已沉寂的旧疤,在高度紧绷的杀意下隐隐传来针刺般的麻痒。柳长耳指间扣着三枚淬了麻沸散的金针,针尖幽蓝,呼吸绵长,医者的敏锐让他捕捉到空气中一丝不属于紫竹清香的、极其淡薄的金属润滑剂气味。

“快到了!”罗天低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前方林木骤然稀疏,一片被千年古藤疯狂缠绕的陡峭石壁如同巨兽蛰伏,在暮色与血光中投下庞大的阴影。石壁底部,浓密如帘幕的藤蔓被一股微弱却持续的凉风拂动,露出其后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长裂隙,缝隙深处,泥土与岁月沉淀的阴冷气息丝丝缕缕渗出——正是虞铁男意念中提及的、通往凰罗陵深处禁地的秘道入口!

生的希望近在咫尺!三人精神一振,脚下发力,速度再提三分,直扑那幽暗的入口。

就在这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嗤!嗤!嗤!嗤!嗤!嗤!嗤!

七道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竹林的死寂!并非来自地面埋伏,而是来自头顶那片被血色琉璃笼罩的、本应绝对安全的穹隆!七道赤红色的死亡光束,拖曳着灼热扭曲空气的尾焰,如同天神掷下的审判之矛,带着金属锻造特有的冰冷精准与毁灭性的暴烈,瞬间封锁了罗天三人前后左右所有腾挪闪避的空间!角度刁钻,时机毒辣,正是看准了他们心神被秘道吸引、身法转换的微妙间隙!

“头顶!闪开!”钱伯的怒吼如同炸雷!他全身混元元气轰然爆发,土黄色的罡气瞬间包裹住那柄跟随他半生的旧刀,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没有半分犹豫,刀光泼洒,化作一片密不透风、泼水难入的惨烈刀幕,悍然迎向笼罩他和柳长耳头顶的三道最粗壮的赤芒!他太清楚这元能晶铳的恐怖穿透力,硬挡是找死,唯有以攻代守,以刀罡的爆发性力量将其轨迹打偏!

叮!叮!铛!铛!

刺耳欲聋的金铁撞击声连环炸响!刺目的火星如同节日烟火般疯狂溅射!钱伯只觉得双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刀柄。旧刀坚韧无比的刀身上,赫然留下了三个深达半寸、边缘融化翻卷的恐怖凹坑!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脚深深陷入地面,“蹬蹬蹬”连退三大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留下寸许深的脚印,胸中气血翻江倒海,喉头腥甜上涌,又被他死死咽下。左肩胛骨下的旧疤,那沉寂多年的蛮族蚀骨钉,如同被这沛然巨力唤醒,骤然爆发出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骨髓!

柳长耳的反应同样快到极致。在钱伯怒吼的瞬间,他指间三枚幽蓝金针已然化作三道肉眼难辨的细线,并非射向赤芒——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三名护卫持铳手腕处的“曲池穴”!不求伤敌,只求那瞬间的酸麻,干扰其锁定!同时,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柔韧,如同风中枯叶,以一种违反人体力学的诡异姿态,险之又险地贴着两道赤芒的边缘翻滚出去!灼热的气流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带起几缕焦糊的发丝!

罗天瞳孔缩成了针尖!扑面而来的两道赤芒带着死亡的气息,将他完全锁定!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体内奔流的长生细胞在生死危机刺激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轰!璀璨夺目的琉璃金光透体而出,瞬间在他体表凝聚成一层近乎实质的金色甲胄!双拳之上,金光更是凝练如两轮小太阳,带着一往无前、粉碎一切的沛然巨力,毫无花哨地悍然轰出!拳风所过之处,空气被极致压缩,发出沉闷如雷的爆鸣!

轰!轰隆——!!!

远比之前猛烈十倍不止的爆炸轰然炸响!如同两座小山狠狠对撞!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横扫而出,地面坚硬的岩石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寸寸龟裂、粉碎、被高高掀起!漫天烟尘碎石混合着枯枝败叶,形成一道浑浊的帷幕,瞬间将罗天的身影吞没!

噗——!

烟尘中,一道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射而出,狠狠撞在后方一株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壮紫竹上!咔嚓!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坚韧的紫竹竟被生生撞断!罗天身体剧震,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在烟尘弥漫的空中洒下刺目的红雾。他双臂衣袖尽碎,裸露的皮肤上,那层凝实的琉璃金甲寸寸碎裂、明灭不定,手臂更是微微颤抖,皮肤下毛细血管破裂,渗出细密的血珠。硬撼元能晶铳全力一击,即便以琉璃金身之强横,也受到了不轻的内腑震荡!

烟尘碎石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泥雨。一道魁梧如移动铁塔般的身影,踏着沉重的、带着金属齿轮咬合特有嗡鸣的步伐,无声无息地穿透尚未散尽的烟尘,出现在罗天面前十步之地。来人一身厚重无比的玄铁重甲,甲片在头顶血色琉璃光晕下泛着冰冷幽蓝的金属光泽,关节处精密复杂的齿轮与活塞结构缓缓运转,发出低沉而压迫感十足的嗡鸣。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只露出双眼孔洞的狰狞金属面罩,那双眼睛锐利如淬毒的鹰隼,冰冷、漠然,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最令人心悸的,是他垂在身侧的右臂——那绝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支造型狰狞、通体由暗沉合金铸造、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巨大手铳!粗如儿臂的铳管口,此刻正散发着灼人的高热,丝丝缕缕赤红色的能量余烬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空气中缓缓消散!铳身复杂的能量回路正从背后巨大的金属匣中汲取着力量,发出低沉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充能嗡鸣。

重甲人——铁手——身后,六名同样身着制式黑色贴身劲装、背负狭长金属能量匣、手持略小一号但同样散发着危险气息晶铳的护卫,如同没有生命的金属雕塑,悄无声息地从竹林阴影中滑出,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头皮发麻。他们形成一个完美的半圆,冰冷的铳口如同毒蛇之眼,死死锁定着场中狼狈的三人,沉凝的杀气混合着金属的冰冷,将这片空间冻结。

“元能晶铳…军械城的战争獠牙…‘铁手’李狰?!”柳长耳抹去嘴角被气浪震出的血丝,脸色难看至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十城联邦的疯狗,五王府最忠实的爪牙!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我琉璃斋护山大阵之内?!”他心中惊涛骇浪,血誓琉璃阵隔绝内外,这些人如何悄无声息潜入?除非…有内应提前破坏了部分阵基,或者…他们掌握了某种能短暂穿透阵法的空间技术!

铁手金属面罩下,发出沉闷的、毫无起伏的金属摩擦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奉联邦议会第七号紧急决议,及大夏王朝五王爷亲笔签发的甲级缉拿令。”他左手一抬,两枚令牌带着破空声,深深嵌入罗天面前龟裂的焦土之中,入石三分!

一枚令牌漆黑如墨,非金非木,沉重冰寒,边缘镶嵌着狰狞咆哮的睚眦兽首,正面一个铁画银钩、透着无尽皇权威压的“夏”字,背面则是五爪蟠龙环绕的“五”字——大夏王朝五王府的玄铁令!

另一枚令牌样式古朴刚硬,中央精工雕刻着一座被巨大齿轮环绕、烟囱林立的钢铁雄城图案,下方一行凌厉的小字:“联邦军械城特使令——李狰”!

“琉璃斋罗天,”铁手冰冷的声音继续宣读,巨大的晶铳口微微抬起,赤红色的能量光芒再次在铳管内凝聚,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恐怖的杀机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骨地锁定了刚刚挣扎着站起的罗天,“即刻交出青霉素原液配方及所有培育菌株样本,束手就擒,随我等前往联邦铁砧城军事法庭,接受关于‘蓄意传播瘟疫、危害人类安全’之质询。抗命不遵者,视为叛国逆党,依王朝律法与联邦战时条例…就地格杀,诛连全族!”最后四个字,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质感,如同死神的宣判。

“放你娘的狗臭屁!”钱伯须发戟张,如同暴怒的雄狮,旧刀嗡鸣着直指铁手,刀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左肩旧伤处,蚀骨钉残留的阴毒死气被这滔天怒火和杀意引动,如同活物般在血肉深处钻刺,带来阵阵深入骨髓的抽痛,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五王府?联合通牒?邢明那狗贼前脚刚叛逃,引狼入室,你们后脚就拿着这狗屁令牌来趁火打劫?真当我琉璃斋无人,是任你们搓圆捏扁的泥菩萨不成!想要配方?先问问老夫手中这把杀过蛮族、饮过叛徒血的刀答不答应!”混元境巅峰的惨烈刀罡再次透体而出,虽因伤势而略显黯淡,但那百战余生的惨烈气势却冲天而起,竟暂时冲淡了晶铳带来的死亡压迫。

铁手对钱伯的怒吼置若罔闻,巨大的晶铳口微微调整,那令人灵魂冻结的赤芒牢牢锁定了罗天的心脏,充能的嗡鸣声如同催命的倒计时。“质询什么?青霉素乃我琉璃斋先辈呕心沥血所创,救死扶伤之本,何时成了危害之物?河西瘟疫肆虐,根源何在,你们五王府和军械城,难道心里没数?”罗天压下翻腾的气血,琉璃金身的光芒在体表艰难地重新流转、修复着受损的肌体,他一步踏前,再次挡在因旧伤剧痛而身形微晃的钱伯身前,目光如两柄淬火的利剑,穿透烟尘,死死钉在铁手那双毫无人性的冰冷眼眸上。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凝重的空气中。

“凭它。”铁手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也凭力量。”他巨大的晶铳充能声陡然拔高,铳口凝聚的赤芒亮度瞬间暴涨,将周围的血色琉璃光都压了下去!“配方,交,或死。你只有三息。”冰冷的计数如同丧钟敲响:

“一。”

空气瞬间凝固,沉重的压力让人窒息。六名护卫手中的晶铳红光同时亮起,如同六只睁开的恶魔之眼。

钱伯握刀的手因剧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左肩的蚀骨钉仿佛要破体而出!

“二。”

柳长耳指缝间再次扣住金针,针尖幽蓝更甚,眼神决绝,已然抱了必死之心。

罗天体内长生细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流,修复伤势的同时也在极限压榨着力量,琉璃金光在体表明灭狂闪,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他不能退!身后是母亲用生命指引的生路,是化解自身晶化危机的唯一希望!眼前这些人,不过是披着官皮、比邢明更贪婪更凶残的豺狼!

“三。”

“格杀!”铁手毫无情感的声音如同冰锥落下。

六道夺命的赤红色光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六个刁钻的角度,交织成一张毁灭之网,瞬间笼罩而下!目标明确——绝杀罗天!

“吼——!老匹夫休狂!”钱伯须发怒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彻底无视了左肩蚀骨钉爆发出的、足以让人晕厥的剧痛!土黄色的混元罡气燃烧般沸腾起来,旧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烈刀芒,如同回光返照的夕阳,带着一股与敌偕亡的惨烈气势,悍然卷向射向他和柳长耳的数道赤芒!刀光与赤芒猛烈碰撞,爆发出连绵不绝的雷霆炸响,狂暴的气浪将地面犁开深深的沟壑!

柳长耳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金针不再射向护卫,而是化作一片幽蓝的细密光雨,笼罩向护卫们脚下脆弱的岩石地面和附近的紫竹!不求伤人,只求制造混乱,迟滞他们的动作!同时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敏捷,在刀光与赤芒交织的死亡缝隙中狼狈翻滚闪避,每一次都险之又险!

而射向罗天的两道赤芒,粗壮如柱,迅疾如电!带着铁手必杀的意志!罗天眼中厉色如火山喷发!避无可避!那就以攻代守!以命搏命!他双足深深踏入焦黑的岩土,脊柱如大龙般节节贯通,将全身力量乃至沸腾的长生细胞能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拳!拳锋之上,琉璃金光压缩凝练到极致,竟隐隐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琉璃质感!他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双拳如同两颗逆天而行的金色流星,悍然迎向那两道毁灭光束!

轰隆——!!!!

比之前更加恐怖、仿佛要将整片紫竹林掀翻的爆炸轰然爆发!一个直径数丈的焦黑巨坑瞬间出现在罗天站立之处!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赤红与金色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怒龙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烟尘碎石混合着被瞬间汽化的泥土,形成一道高达数丈的浑浊蘑菇云!

噗——!

一道身影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以比炮弹更快的速度从那爆炸中心倒射而出!连续撞断三根碗口粗的紫竹,才重重砸在后方布满藤蔓的石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正是罗天!他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石壁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又是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破碎的衣襟和冰冷的岩石。双臂软软垂下,琉璃金身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皮肤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鲜血不断渗出。他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止,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神经。硬撼铁手亲自操控的元能晶铳全力一击,代价惨重!

烟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铁手沉重的金属战靴踏在滚烫的焦土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如同死神临近的脚步。他巨大的身影穿透烟尘,那支狰狞的晶铳口,冰冷地、毫无偏差地抵在了倚在石壁上喘息、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罗天眉心!灼热的高温瞬间灼焦了罗天额前的几缕头发。

“配方。”铁手的声音近在咫尺,金属摩擦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审判,“或者,脑浆。”铳口内,毁灭性的赤芒再次开始凝聚,那光芒将罗天染血的脸庞映照得一片惨红。

罗天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血糊住的睫毛,看向面罩后那双冰冷的、毫无人性的眼睛。他咧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勾起一抹混合着痛苦、嘲讽与无尽冰冷的弧度,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配方…在我脑子里…杀了我…你们…永远…别想得到…完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铁手沉默。抵在眉心的晶铳纹丝不动,充能的嗡鸣声却诡异地停滞了一瞬。面罩后的冰冷鹰目,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闪过,仿佛冰冷的程序在评估着“目标死亡导致任务失败”的风险权重。那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将罗天周围数尺的空气都凝固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与此同时,琉璃斋药坊深处,秘制药库。

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新鲜的血腥气,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沉浮。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挂在墙壁上的老旧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将人影拉扯得摇曳不定。秀儿跪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小小的身躯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汗水早已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额前碎发黏在苍白的小脸上。她正全神贯注,用微微颤抖的手,捏着一块浸透了“生肌续骨膏”和“清心散”混合药汁的棉布,无比小心地擦拭着面前魁梧汉子胸口那道狰狞恐怖的贯穿伤。

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令人心悸的紫黑色,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死气缠绕其上,顽强地抗拒着药力的渗透和肌体的自我修复,甚至还在缓慢地侵蚀着周围健康的血肉——这正是邢明叛逃时,那块蕴含其混元死气的“邢”字令牌碎片造成的可怕伤害。这汉子,正是被罗天拼死救下后,由柳长耳秘密转移到此处的欧阳廿四。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同金纸,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全靠插在胸口几处大穴上的七根细若牛毛、尾部微微颤动的“青玉灵枢针”吊着一口若有若无的气息。每一根针尾,都凝聚着柳长耳精纯的医道真元,艰难地维系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与那顽固死气之间的脆弱平衡。

“廿四叔…坚持住…罗师兄他们…一定能拿到救命的药…”秀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低低的,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她换下被血污和死气染黑的棉布,拿起一块新的,浸透药汁。就在她的指尖,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和微微的汗湿,再次无意间触碰到伤口边缘那冰冷滑腻的紫黑色皮肉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直接在秀儿脑海中响起的震颤,陡然从她紧贴着胸口的衣襟内传出!是那块罗天郑重交给她的、薄如蝉翼的暖玉片!这玉片之上,用特殊秘法拓印着紫木牌核心处几道最玄奥的奇异纹理!此刻,这枚一直温润沉寂的玉片,竟变得滚烫!如同烙铁!一股蒙蒙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紫色光晕,透过薄薄的衣衫,隐隐透了出来!

更让秀儿惊骇欲绝的是,随着怀中玉片的滚烫震颤,欧阳廿四胸口那道死气盘踞的伤口深处,一点极其黯淡、却精纯坚韧到不可思议的金色光芒,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星辰被突然唤醒,猛地跳动了一下!那金光的气息…温暖、磅礴、带着滋养万物的生机,竟与罗师兄救治绿柳长老时、指尖流淌的那股生生不息的力量…同源!这金光微弱,却如同定海神针,死死钉在死气侵蚀的核心,护住了心脉最后一丝生机!

“这…这是罗师兄留下的力量?!”秀儿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她脑中瞬间闪过罗天指尖流淌金芒救治伤者的画面!难道…难道罗师兄在廿四叔体内也留下了这种神奇的力量作为后手?这金光…在呼应我怀里的玉片?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她顾不上擦汗,也顾不上药布,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那枚滚烫的拓印玉片,同时从旁边散乱的药篓底部,翻出一张皱巴巴、边缘焦黑、沾染了不知是谁的暗沉血污的古老羊皮纸——这是她在药庐被邢明叛党破坏后的废墟角落里,从一堆烧焦的典籍残骸中扒拉出来的。羊皮纸触手冰凉坚韧,不知何种兽皮硝制,上面布满了扭曲蠕动、如同活物般的奇特文字,结构诡异,绝非当世任何已知文字,连柳长耳都摇头表示不识。

秀儿的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将手中滚烫的拓印玉片,小心翼翼地、缓缓靠近那张古老而诡异的羊皮纸。

就在玉片上那几道玄奥的拓印纹理,即将接触到羊皮纸上那些扭曲文字边缘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玉片上的紫光骤然强盛了十倍!不再是微不可查的晕染,而是如同苏醒的活物,激射出数道纤细却凝练无比的紫色光丝!这些光丝如同拥有生命和智慧,精准无比地探向羊皮纸上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诡异文字!

嗤…嗤嗤…

细微的、仿佛烙铁烫在皮革上的声音响起。那些沉寂的、扭曲如蛇虫的文字,在紫色光丝的触碰下,竟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猛地“活”了过来!它们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形、蠕动!笔画断开又重组,结构崩解又聚合!整个羊皮纸仿佛变成了一个沸腾的黑色墨池!

“啊!”秀儿只觉得一股庞大、古老、蛮横、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渴望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毫无征兆地、粗暴地冲进了她毫无防备的脑海!眼前猛地一黑,随即被无穷无尽、刺目欲盲的金光彻底淹没!在这纯粹的金色海洋中,无数破碎、凌乱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现:

一座巍峨到无法想象、仿佛支撑着天与地的巨大祭坛,通体由一种暗金色的、非金非玉的奇异材质筑成,祭坛表面流淌着粘稠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暗金色液体…

液体之中,沉浮着无数模糊扭曲的人影!他们无声地挣扎、哀嚎,身体在暗金液体中溶解又重组,仿佛在承受着永恒的炼狱之苦…

祭坛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无比、却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残破石碑!石碑的材质难以描述,似石似玉,又仿佛凝固的星辰!它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悲怆,以及一种…吞噬一切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渴望!对生命本源的极致渴望!

一幕画面骤然定格、放大:祭坛底部,靠近那流淌的暗金色“源池”边缘,一株散发着微弱青碧光芒的奇异藤蔓,顽强地从暗金色的“源液”和冰冷的祭坛基石缝隙中钻出,藤蔓上,几滴晶莹如翡翠、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粘稠汁液,正缓缓滴落…

“呃啊啊——!”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大脑!秀儿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眼前一黑,手中的玉片和羊皮纸差点脱手飞出!她死死咬住下唇,瞬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那张在玉片紫光笼罩下、文字仍在疯狂重组的羊皮纸!

几个全新的、结构古朴玄奥、她从未见过却莫名洞悉其意的关键文字组合,在沸腾的“墨池”中逐渐清晰、稳定下来:

“…长春…藤…生…于…源…池…之…畔…”

“…地…心…玉…髓…乃…陵…墓…心…脏…”

“…源…安…则…藤…盛…玉…润…可…化…晶…厄…”

紫竹林,秘道入口前,生死一瞬。

铁手抵在罗天眉心的晶铳,那毁灭性的赤芒已然凝聚到了顶点,充能的嗡鸣声尖锐刺耳,死亡的冰冷几乎冻结了罗天的思维。铁手面罩后那双冰冷的鹰目,似乎终于完成了评估,一丝极其细微的、代表着“抹杀”指令的寒光闪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罗天几乎要闭目待死的刹那——

“罗师兄——!!!”一声凄厉到变调、充满了无尽惶急与惊恐的少女尖啸,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猛地从药庐方向穿透层层叠叠的紫竹,无比清晰地炸响在死寂的秘道入口前!“廿四叔…他…他不行了!伤口里的金针…金针在暴走!死气…死气在反噬!还有…还有…羊皮卷活了!它说…玉髓!地心玉髓在陵墓心脏!是化解晶化的关键!源安藤盛…源安藤盛啊!!!”秀儿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却如同惊雷般包含了爆炸性的信息!

这石破天惊的尖叫,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中的炽热陨石!

铁手那稳如磐石、抵在罗天眉心的晶铳,极其明显地、微不可查地顿挫了一下!充能的尖锐嗡鸣声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凝滞!面罩后那双万年寒冰般的鹰目深处,一丝极其罕见的、属于“程序外意外变量”的惊疑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倏然荡开!

致命的杀机,被这来自后方的、充满未知的变数,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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