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山围城(1 / 1)
净世琉璃盏大阵凝聚的血色光罩,此刻如同一个被顽童疯狂捶打的琉璃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罩表面,无数古老玄奥的血色符文疯狂闪烁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圈剧烈扩散的能量涟漪。联军狂潮般的攻击,裹挟着各色能量光芒——武阳王府血煞军凝聚的暗红刀罡、布衣武馆弟子们联手轰出的土黄色拳劲洪流、赤阳卫特有的、带着刺骨阴寒与灵魂侵蚀力的灰黑色锁链——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狠狠砸在光罩之上!
轰!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仿佛整个青山都在颤抖。能量碰撞的殉爆光团此起彼伏,将护山大阵外的天空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每一次剧烈的爆炸,都让那血色光罩剧烈地波动、扭曲,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透过变得稀薄的光罩,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般涌动的敌军身影,以及他们眼中燃烧的贪婪、暴虐与毁灭的欲望。
“顶住!守住阵基!为长老们争取时间!”一名医部执事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带领着数十名弟子,将体内本就不多的真气疯狂注入脚下几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阵基节点。然而,杯水车薪。他们的真气注入,如同小溪汇入怒海,瞬间就被大阵承受的恐怖压力吞噬殆尽。不少弟子脸色煞白,口鼻溢血,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
“邢明!你这个叛徒!畜生!”另一处阵眼旁,一名武部长老目眦欲裂,看着东侧阵眼方向。那里,原本应该由邢明亲自镇守的阵眼核心区域,此刻却只有稀稀拉拉几名明显是邢明死忠的武部弟子在装模作样地维持,甚至有人故意将攻击引向薄弱处!而邢明本人和他的心腹,早已不见踪影!正是这关键阵眼的“失守”,如同堤坝的蚁穴,让整个护山大阵承受的压力陡增数倍,摇摇欲坠!
轰隆——!!!
又是一道由数名王府供奉联手轰出的巨大血色刀罡,狠狠斩在光罩东侧!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光罩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长达数丈、触目惊心的裂痕!虽然血光流转,裂痕在飞速弥合,但那股毁灭性的气息已经透了进来,让附近的弟子如坠冰窟!
“桀桀桀…琉璃斋的乌龟壳,快碎了吧?”光罩外,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透过阵法传来,充满了戏谑和残忍,“绿柳老道姑,乖乖交出罗天和青霉素配方,再敞开山门跪迎我家世子,或许还能留你们全尸!否则…破阵之时,鸡犬不留!”正是武阳王府世子欧阳信麾下最得力的爪牙,血屠手——屠千刃!
“放你娘的屁!”绿柳长老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瞬间压过了外面的喧嚣。她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东侧阵眼上空!青色的道袍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清冷的脸庞此刻笼罩着一层肃杀的寒霜,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剑,直刺光罩外屠千刃的方向。
她双手掐诀,速度快到留下道道残影!一道道翠绿色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真元如同灵蛇般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精准地注入下方那处被邢明放弃、濒临崩溃的阵基节点!
嗡——!
原本黯淡的阵基节点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翠绿光芒!无数细密的藤蔓虚影凭空生出,疯狂缠绕、修补着那道巨大的裂痕!光罩的波动瞬间被强行稳住了一瞬!
“绿柳!你还有心思管这里?”另一个方向,一个阴冷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怨毒,“看看你的老巢吧!”话音未落,数道凝练到极致的灰黑色锁链,如同毒龙般从联军后方电射而出!目标并非光罩,而是——药庐所在的澄心谷方向!
锁链所过之处,空间都留下淡淡的腐蚀痕迹!是赤阳卫“夺魄”小队的绝杀——蚀魂索!
“找死!”绿柳眼中寒芒爆射!她左手维持着对东侧阵眼的真元灌注,右手并指如剑,朝着那袭来的蚀魂索凌空一点!
“青藤缚邪!”
嗤嗤嗤!
药庐方向,紫竹林边缘,数株千年紫竹仿佛活了过来!粗壮的竹身猛地抽出数十道翠绿欲滴、凝练如实质的真气藤蔓,如同灵蟒出洞,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缠上了那几道蚀魂索!藤蔓上青光流转,带着强烈的净化之力,与蚀魂索的阴毒死气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哼!雕虫小技!”屠千刃狞笑一声,巨大的血色鬼头刀凌空劈下,一道更加庞大的血色刀罡撕裂空气,直斩绿柳本体!与此同时,布衣武馆的石布衣(石玲珑之父)也悍然出手,一拳轰出,土黄色的拳劲凝成一座小山虚影,带着万钧之力砸向绿柳!更有数名王府供奉,各种阴毒法器、符箓如同暴雨般砸落!
绿柳瞬间陷入围攻!她身法如风,在漫天攻击中穿梭闪避,一道道翠绿藤蔓、金针、净化光盾不断闪现,将袭来的攻击或格挡、或偏转。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更遑论她还要分心维持东侧阵眼!一道阴毒的蚀骨针擦着她的左臂飞过,带起一串血珠!石布衣的拳劲余波震得她气血翻腾!她清冷的脸庞上,血色在一点点褪去。
“长老!”“绿柳师叔!”下方目睹这一幕的弟子们心胆俱裂,悲呼出声。
“守住阵基!不用管我!”绿柳的声音依旧冰冷坚定,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已悄然爬上眉梢。她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悲愤、或绝望、或决绝的脸庞,扫过那在联军猛攻下不断波动的血色光罩,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药庐深处…那里,有她拼死也要守护的弟子,和最后的希望。
幽深秘道,向死而行。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混合着泥土、苔藓和某种古老岩石的冰冷气息,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秘道狭窄崎岖,仅容一人勉强通行,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淤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沉重的喘息、踉跄的脚步和压抑的咳嗽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柳长耳背着昏迷的罗天,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罗天的身体冰冷僵硬,左臂至左肩连同半边脖颈,覆盖着那层冰冷坚硬、流转着淡金色光泽的晶化铠甲,触手如同万年玄冰。每一次颠簸,晶化边缘与正常血肉接触的地方,都渗出细微的血珠,带来撕裂般的痛苦。更可怕的是,柳长耳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之人的生机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流逝,如同沙漏中不断减少的沙粒。那晶化,正贪婪地吞噬着罗天的生命本源!
钱伯拄着他的旧刀,如同一个蹒跚的老人,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闷哼。他左半边身体几乎被灰绿色的脓血浸透,蚀骨钉的阴毒死气如同跗骨之蛆,正沿着经脉疯狂蔓延,带来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麻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青黑死气,只有那双浑浊的老眼,依旧燃烧着不灭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引路的秀儿。
秀儿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强行解读羊皮卷带来的精神反噬虽被罗天以本源之力强行压制净化,但那种灵魂被撕裂、本源被污染的痛苦阴影依旧萦绕不去。她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纸条——“…晶厄…源池…地心玉髓…陵墓心脏…化…”——仿佛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纸条上的炭笔字迹被汗水和血水晕染开,模糊不清。她努力辨识着,回忆着羊皮卷传递的破碎画面,试图找到通往“陵墓心脏”的线索。然而,这秘道如同迷宫,岔路极多,前方的黑暗仿佛永无止境。
“咳…咳咳…”钱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栽倒。他急忙用刀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一口带着腥臭的灰绿色淤血喷在地上。
“钱伯!”秀儿和柳长耳同时惊呼。
“没…没事…死不了…”钱伯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嘶哑,“柳…柳先生,前面…可有眉目?”
柳长耳停下脚步,将背上的罗天轻轻靠在湿冷的岩壁上,自己也疲惫地喘了口气。他枯瘦的手指在怀中摸索,掏出了那块拓印着紫木牌部分纹理的暖玉片。玉片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蒙蒙紫光,如同萤火。
“紫木牌对凰罗陵地脉有感应…这玉片拓印了部分核心纹理…”柳长耳将玉片贴近眉心,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但此地…地脉紊乱…干扰极强…感应断断续续…只能勉强感知…东北方向…地脉气息稍强…”他指向左侧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藤蔓完全封死的岔路,语气带着深深的不确定。
就在众人心头沉重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震颤,陡然从柳长耳背上的罗天体内传出!准确地说,是从他那完全晶化的左臂传出!
覆盖左臂的淡金色晶甲,此刻正散发着一种与之前被动排斥阴毒时截然不同的、极其微弱的脉动!这脉动并非能量外放,而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对某种特定能量频率的…呼应?
柳长耳和钱伯同时一震,目光死死盯住罗天的晶化左臂。
更诡异的是,柳长耳手中那块原本只能散发微弱紫光的拓印玉片,在罗天左臂晶甲发出脉动的瞬间,其光芒竟也微不可查地增强了一丝,并且…微微偏向了右侧另一条看似死路、布满嶙峋怪石的岔道方向!
“这…”柳长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晶化…在呼应玉片?不…是在呼应凰罗陵更深处的…某种东西?!”
秀儿也猛地抬头,看向右侧那条死路般的岔道,脑海中那幅破碎的画面再次闪现:巨大的暗金祭坛…流淌的粘稠源液…以及源池边缘缝隙中,那株顽强钻出、散发着青碧光芒的藤蔓…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让她脱口而出:“不是左边!是右边!源池的气息…在右边!”
“走右边!”钱伯毫不犹豫,低吼一声,用刀劈开挡路的藤蔓,率先踏入那条布满怪石的狭窄通道。柳长耳深吸一口气,再次背起罗天,紧随其后。秀儿紧紧攥着纸条,跟了上去。
这条岔道更加难行,怪石嶙峋,空间逼仄,众人几乎是匍匐前进。但越往里走,空气反而变得干燥起来,那股腐朽的泥土气息被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又似岩石的冰冷气息取代。罗天晶化左臂发出的那种微弱脉动,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规律。柳长耳手中的玉片,紫光也稳定地指向通道深处。
突然!
走在最前面的钱伯猛地停下脚步!
前方豁然开朗!狭窄的通道尽头,竟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尊高约丈许、布满岁月痕迹的古老石像!石像雕刻的并非人形,而是一头形似麒麟却背生双翼、脚踏祥云的异兽!异兽昂首向天,姿态威严,但石像表面布满裂纹,一只翅膀更是断裂了大半,显得残破不堪。
而在石像基座前方,地面并非岩石,而是一整块巨大的、半透明的水晶!水晶内部,并非空空如也,而是封存着一副巨大的、栩栩如生的…骨架!那骨架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紫金色,骨骼粗壮,结构奇异,充满了力量感。骨架的姿态,仿佛在守护着什么,头骨低垂,空洞的眼窝凝视着基座下方一个不起眼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孔洞!孔洞内,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带着大地厚重与生机勃勃的奇异气息,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这…这是…”柳长耳看着那水晶中的紫金骨架,感受到那股精纯的地脉气息,声音带着震撼,“守陵瑞兽‘紫睛踏云犼’的遗骸?!此地…此地难道是通往陵心地脉的真正门户?!”
秀儿手中的染血纸条,此刻仿佛变得滚烫!她死死盯着石像基座下方那个幽深的孔洞,以及孔洞中散发出的气息,失声叫道:“地心玉髓!这气息…和羊皮卷上描述的‘陵墓心脏’气息很像!源池一定在下面!”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
“呵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阴冷、沙哑,带着浓重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石室入口处响起!
三道笼罩在暗绿色紧身衣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众人来时的通道阴影中滑出,堵住了唯一的退路!为首者脸上带着一张刻画着诡异哭脸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正是之前袭击药庐的影卫头领!他身后两名影卫,气息同样阴冷晦涩。
“虞正大人果然神机妙算,料到你们会走这条‘星陨密道’。”哭脸影卫头领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目光贪婪地扫过水晶中的紫金骨架和那个幽深孔洞,“守陵兽遗骸…地脉门户…还有…身负神罗血脉的钥匙…很好!省得我们再去闯那凶险万分的正门了!”
他缓缓抬起手,十指指甲瞬间暴涨,化为闪烁着幽绿毒芒的利爪,指向柳长耳背上的罗天:“交出钥匙,留你们全尸。否则…让你们尝尝‘蚀骨化魂散’的滋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杀机,瞬间锁定了石室中伤痕累累的三人!
东侧阵眼,血染琉璃。
绿柳长老的身影在漫天攻击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青色道袍已被鲜血染红多处。她清冷的脸上血色尽褪,气息明显衰弱了许多,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绿柳!束手就擒吧!这乌龟壳马上要碎了!你还能撑多久?”屠千刃挥舞着巨大的鬼头刀,狞笑着再次劈出一道血色刀罡。
绿柳没有回答。她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在联军猛攻下苦苦支撑、不断倒下的弟子,扫过那不断增添新裂痕、光芒愈发黯淡的血色光罩,最后定格在药庐的方向…那里,有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净瓶琉璃斋最后的火种。
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在她眼中闪过,有眷恋,有不舍,但最终化为一片冰封的决然。
“够了。”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和爆炸声,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琉璃斋弟子的耳边。
所有弟子,无论正在激战还是勉力维持阵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愕然抬头望向空中那道浴血的身影。
绿柳悬浮在半空,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玄奥的法印。这个法印一出,她整个人的气息骤然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凌厉与肃杀,而是一种…燃烧自我、回归天地的悲怆与浩大!
“师妹!不要——!!!”远处,正在另一处阵眼竭力维持的柳长耳分身(一道符箓化身)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他瞬间明白了绿柳要做什么!
绿柳对师兄的悲吼充耳不闻。她清冷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情感波动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如同琉璃般剔透的意志。
“以我身,为琉璃之盏!”她清越的声音响彻云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
“以我血,染净世之焰!”
“以我魂,铸不破之壁!”
“琉璃净世,护佑苍生——金丹,燃!”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璀璨光芒,从绿柳体内轰然爆发!那不再是翠绿的生机之光,而是一种纯净到极致、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琉璃净火!她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真的化为了一尊人形的琉璃盏!眉心处,一点只有鸽卵大小、却凝聚了她毕生修为精华、金光流转的浑圆金丹,缓缓浮现!
然后,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枚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金丹,猛地燃烧起来!
不是比喻!是真正意义上的燃烧!纯净的琉璃净火瞬间包裹了金丹,疯狂地吞噬、燃烧!一股无法想象的、超越了金丹境极限的磅礴力量,伴随着绿柳生命本源的飞速流逝,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轰然注入脚下濒临崩溃的净世琉璃盏大阵核心!
嗡——!!!!!!!
整个护山大阵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彻天地的轰鸣!原本剧烈波动、濒临破碎的血色光罩,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悲怆而神圣的琉璃净光!光罩上所有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弥合、加固!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不再是闪烁明灭,而是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光罩之上,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永恒气息!光罩的厚度瞬间增加了数倍,从之前的半透明变得如同实质的琉璃壁障!联军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砸在上面,竟只能激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绿柳长老!!!”下方,无数弟子泪流满面,发出杜鹃啼血般的悲呼!他们知道,长老在以生命为代价,为他们换取最后的生机!
“疯子!你这个疯子!”屠千刃、石布衣等人脸色剧变,惊怒交加!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护山大阵,强度提升了何止十倍!想要强行攻破,付出的代价将难以想象!
燃烧的金丹,释放着最后的光和热。绿柳悬浮在琉璃净光之中,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与那光芒融为一体。她燃烧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药庐深处,投向那通往凰罗陵的方向,带着无尽的期盼与祝福。
然后,她缓缓转头,看向远处联军后方,那被重重保护、端坐在华丽车辇上的欧阳信。燃烧的琉璃之眸中,只剩下冰冷的、洞穿一切的漠然。
“欧阳信…青山…血债…需血偿…”她的声音如同天宪,带着最后的审判意志,穿透了重重空间,直接在欧阳信的脑海中炸响!
噗!
欧阳信如遭重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他座下的车辇轰然炸碎!
绿柳的身影,连同那燃烧的金丹,在极致璀璨的琉璃净光中,缓缓消散,化作无数光点,彻底融入了那永恒不朽的琉璃光罩之中。
琉璃斋上空,血光尽褪,唯余一片悲怆而神圣的、永恒燃烧的琉璃净火!
凰罗陵,守陵兽石室。
影卫头领的哭脸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抬起淬毒的利爪,指向柳长耳背上的罗天,下达了最后的死亡通牒。
石室内空气凝固,杀机如同实质的寒冰。
钱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顾左肩蚀骨阴毒疯狂侵蚀心脉带来的剧痛和麻痹,用尽全身力气握紧了旧刀刀柄,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惨烈刀罡,准备拼死一搏!
柳长耳一手护住背上的罗天,另一只手中扣满了淬毒金针,眼神决绝。秀儿紧紧攥着染血的纸条,小脸煞白,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挡在昏迷的罗天身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比之前强烈数倍的震颤,猛地从罗天那完全晶化的左臂爆发!覆盖左臂的淡金色晶甲,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再是微弱的脉动,而是一种强烈的、带着极致排斥意志的能量波动!这股波动无形无质,却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室!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三名影卫!
“呃啊!”两名稍弱的影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惨叫着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岩壁上,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他们身上的暗绿紧身衣如同被强酸腐蚀,迅速变黑消融,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淡金色晶粒,痛苦地蜷缩起来!
为首的哭脸影卫头领修为最高,反应也最快,在能量爆发的瞬间就试图后退闪避,但还是被那股恐怖的排斥力场扫中!他闷哼一声,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潭,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滞!更让他惊骇的是,自己体内运转的阴毒真元,竟在这股力场的压制下,变得凝滞晦涩,仿佛被冻结!
“什么鬼东西?!”影卫头领面具后的眼中充满了惊骇。
“就是现在!”钱伯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回光返照!他根本不去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是什么,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刀!
“破军——斩!!”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一往无前、斩破一切的惨烈意志!燃烧着钱伯最后生命精元的混元刀罡,混合着旧刀百战不屈的锋芒,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匹练,狠狠斩向被晶化力场压制的影卫头领!
“不——!”影卫头领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催动真元,幽绿毒爪交叉格挡!
嗤啦——!
如同热刀切牛油!惨烈的刀罡瞬间撕裂了毒爪的防御,狠狠斩在影卫头领的胸膛!坚固的暗绿护甲如同纸糊般破碎!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狂喷而出!影卫头领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倒飞出去,撞在石室另一侧的岩壁上,滑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钱伯一刀斩出,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口中不断涌出灰绿色的血沫。左肩的蚀骨阴毒失去了最后的压制,如同决堤的毒洪,疯狂涌向心脏!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晃着向后倒去。
“钱伯!”柳长耳急忙上前扶住。
“走…快走…”钱伯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石像基座下方那个散发着精纯地脉气息的幽深孔洞,“带…带他们…下去…活…下去…”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心脉处已被灰绿色的死气彻底笼罩。
柳长耳看着重伤昏迷的钱伯,又看看背上生机流逝的罗天,再看看惊魂未定却眼神坚定的秀儿,最后看了一眼石室入口处被晶化力场侵蚀、痛苦挣扎的两名影卫。他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断。
“秀儿!背上廿四!跟我来!”柳长耳低吼一声,不再犹豫,背着罗天,一手搀扶起昏迷的钱伯,率先冲向石像基座下方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孔洞!孔洞中散发出的精纯地脉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秀儿咬着牙,用尽力气将旁边同样昏迷的欧阳廿四背起(得益于罗天之前对她本源的强化,她此刻的力气远超普通少女),踉跄着跟上。
就在柳长耳背着罗天,即将没入那地脉孔洞的刹那——
轰隆隆隆——!!!!
一阵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怖轰鸣,混合着某种洪荒巨兽苏醒般的愤怒咆哮,猛地从众人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整个石室,不,是整个凰罗陵所在的巨大山体,都开始剧烈地摇晃、震颤!
咔!咔!咔!
石室顶部和四周的岩壁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碎石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那座残破的守陵兽石像剧烈摇晃,断裂的翅膀轰然砸落在地,摔得粉碎!封存着紫金骨架的水晶,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裂开数道缝隙!
“陵墓…陵墓要塌了?!”秀儿失声惊呼,站立不稳。
柳长耳脸色剧变,猛地抬头,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看到了琉璃斋上空那永恒燃烧的琉璃净火光罩,以及…光罩之外,三道如同魔神般降临的恐怖身影!
那三道身影悬浮于燃烧的琉璃光罩之上,气息浩瀚如渊,带着混元境独有的、引动天地元气的磅礴威压!他们并未直接攻击光罩,而是各自占据一个方位,双手掐诀,引动天地间狂暴的土、火、金三种元气,化作三道毁天灭地的巨大能量洪流,狠狠轰向青山主峰的山体根基!
正是武阳王府隐藏的三位混元境老怪物!他们竟要…直接摧毁青山山体,让整个净瓶琉璃斋连同护山大阵…彻底埋葬!
“不——!”柳长耳发出一声悲愤到极致的怒吼!他瞬间明白了这地动山摇的源头!也明白了绿柳长老以命换来的琉璃净火壁垒,终究无法抵挡这种釜底抽薪的毁灭!
轰——!!!
三道混元之力汇聚的毁灭洪流,狠狠撞击在青山主峰的山腰处!伴随着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青山主峰,在无数道绝望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朽木,开始缓缓崩塌、倾倒!山石滚滚,烟尘冲天,如同末日降临!
“长眉师兄!”柳长耳看着那崩塌的山岳,眼中流下血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就在青山主峰即将彻底倾覆,将整个琉璃斋埋葬的刹那——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玄奥波动,骤然从即将崩塌的山巅——洗尘亭的方向升起!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亘古长存的磐石,出现在那毁灭洪流的正前方!
是长眉道人!
他须发皆白,道袍在毁灭罡风中猎猎作响,面容古井无波。面对那三道足以毁天灭地的混元洪流,面对那崩塌的山岳,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枯瘦的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只有一股仿佛能定住乾坤、凝固时光的绝对意志,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弥漫开来。
“天地…同寂。”
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如同大道纶音,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随着这四个字吐出,那三道咆哮奔腾、毁灭一切的混元洪流,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在半空!滚滚而落的崩塌山石,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蚊虫,诡异地悬浮静止!连那席卷天地的烟尘、肆虐的能量风暴…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时间,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唯有长眉道人那枯瘦的身影,屹立在静止的毁灭洪流与崩塌山岳之前。他缓缓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燃烧着琉璃净火的光罩,看了一眼光罩下无数惊骇绝望的弟子,又仿佛穿透了山体,看到了秘道深处正坠向地脉孔洞的柳长耳等人。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悲悯与…释然。
然后,他盘膝坐于虚空,双手结印,身体如同风化亿万年的岩石,散发出一种永恒寂灭的气息。无数玄奥到无法理解的符文,如同活物般从他体内流淌而出,融入周围凝固的时空。
“以吾身,化天地之锁。”
“以吾魂,封万古之门。”
“青山…永寂。”
无声的湮灭发生了。长眉道人的身影,连同那三道凝固的混元洪流、崩塌的山岳、燃烧的琉璃光罩、以及光罩下的一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去,化作最原始的粒子,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无比的、光滑如镜的圆形深坑。坑底,残留着长眉道人最后盘坐的印记,散发着永恒寂灭的气息。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一座名为青山的巍峨山峰,从未有过一个名为净瓶琉璃斋的千年宗门。
青山围城,终以山门永封,归于寂灭。
幽深的地脉孔洞中,急速下坠。
柳长耳死死护住背上的罗天和昏迷的钱伯,秀儿紧紧抱着欧阳廿四。他们感受着上方传来的、那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恐怖震动和长眉道人最后寂灭的气息,泪水无声地滑落。
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和那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精纯的…带着大地厚重与生命源初气息的地脉能量。
坠落,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