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胜利(1 / 1)
蜂群撞碎最后一道山风屏障时,嗡鸣声骤然炸开。
江山耳膜生疼,看见前排工蜂的复眼在阳光下折射出幽绿冷光。
它们翅膀振动带起的气流掀飞他额前碎发,口器滴落的黏液砸在脚边石板上,瞬间蚀出指节深的坑洞。
更近了。
每只食人蜂都像裹着甲壳的凶器——半透明的翅膀脉络清晰可见,腹部毒囊随着飞行节奏微微起伏,六条覆满绒毛的腿上挂着干涸的血迹。
最前排的蜂群已组成锥形阵列,尖刺般的口器直指他面门。
江山本能地后退半步,长弓在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看见陈野的符箭已搭在弩机上,箭尾符文正发出幽幽蓝光。
而蜂群前锋距离山顶平台只剩十步之遥,翅膀振动的气浪卷起满地碎石,在半空中划出锋利的弧线。
张阁主话音未落,陈野已扣动弩机扳机。
符文箭破空而出,尾端蓝光在灰黑色蜂群中撕开细小缺口。
箭矢穿透三只食人蜂,爆裂的毒囊在半空炸开绿色血雾,蜂群嗡鸣声瞬间拔高八度。
陈野左手按动弩机侧方机关,金属齿轮咬合声急促响起。
三支符箭自动滑入卡槽,他手腕轻抖,箭矢呈扇形射向蜂群右翼。
符文亮起的刹那,空气发出尖锐爆鸣,被击中的食人蜂还未坠落,就被后续箭芒炸成碎片。
江山注意到陈野的站位。
他始终保持在平台边缘三步距离,弩机角度随蜂群移动精准调整。每当有箭矢射出,他都会顺势侧身半步,避开蜂群俯冲的路线。这种走位看似随意,却恰好卡在食人蜂攻击范围的临界点。
随着时间推移,陈野的攻击愈发凌厉。他开始使用双箭连发,符文在箭身交织成网。
两只食人蜂刚要俯冲,就被笼罩在蓝光中,翅膀瞬间溃烂,坠地时连完整尸体都难以分辨。
每当有箭矢射出,他都会迅速更换不同符文,火纹箭焚烧蜂群,冰纹箭冻结羽翼,毒纹箭让整片区域的食人蜂抽搐坠落。
南阁弟子开始高声计数,竹牌敲击声不断响起。
陈野每射出五箭,至少能收获三块竹牌。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与手中的机关弩融为一体。
江山握弓的手渗出冷汗,看着蜂群在陈野的攻击下出现大片空白——对方不仅箭术精湛,更将符箭与弩机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沙漏中的砂砾即将见底,陈野突然连续三次扣动扳机。
九支符文箭组成三角阵型,直插蜂群核心。
蜂后愤怒的嗡鸣穿透云层,数以百计的食人蜂疯狂扑向陈野,却在触碰到符文光芒的瞬间化为焦黑残骸。
王夫喉结剧烈滚动,袖中五指深深掐进掌心。
陈野的符文箭如鬼魅穿梭,蜂群在蓝光中接连爆裂,南阁弟子计数的声音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余光瞥见江山仍未搭箭,他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肉——这毛头小子当真要等输了才动手?
张阁主却放声大笑,掌心重重拍在身旁弟子肩头:“瞧见没有?这才是南阁箭术!”
他故意拖长尾音,朝王夫扬了扬下巴,“某些人还妄想靠个新人翻盘,简直痴人说梦。”
“听说东阁找不出会用弓箭的,原来是真的!”
南阁众人哄笑起来,讥笑声混着蜂群嗡鸣刺得人耳膜生疼。张阁主弯腰捡起块碎石,在指尖转了两圈,“这江山站了半天,莫不是被吓傻了?连陈野的衣角都碰不到,还比什么?”
他猛地将碎石抛向悬崖,石块坠落的声响被蜂鸣吞没,“我看啊,东阁还是趁早认栽,省得丢人现眼!”
王夫盯着江山紧绷的脊背,心中涌起不详预感。沙漏里的砂砾即将流尽,而少年手中的长弓,依旧纹丝未动。
“江山,你也动手吧。”
虽然并不认为江山能赢,但这个时候,王夫还是硬着头皮的说道。
无论如何,气势不能输!
江山终于动了。
他左手搭箭的瞬间,右臂肌肉骤然绷紧,长弓在掌心发出低沉的嗡鸣。
第一支破甲箭离弦时,空气被撕开细小裂缝,箭矢精准贯穿三只食人蜂的复眼,未作停留便钉入远处岩壁,溅起的血珠在空中拉出猩红弧线。
张阁主的笑声戛然而止。江山第二箭出手更快,弓弦震颤间,箭尾突然分裂成三枚小箭。
这并非符术,而是纯粹依靠腕力与角度控制的分矢技巧。三支箭分别射向不同方向,将试图包抄的蜂群三角阵型撕开缺口。
坠落的蜂尸尚未着地,第三箭已破空而出——这次他故意压低箭身,利用地面反弹的冲击力横扫蜂群下盘,二十余只食人蜂的翅膀同时被削断,在地上疯狂扭动。
南阁弟子的计数声开始慌乱。
江山的脚步看似随意挪动,却始终保持在蜂群攻击死角。
他每射出一箭,都会根据蜂群移动轨迹调整站位,长弓与身体的夹角精确到毫厘。
当蜂群试图组成防御阵型时,他突然连射五箭,箭矢在空中相撞迸发火星,形成的冲击波掀翻大片蜂群。
陈野的符文箭开始失准。江山却越战越勇,破甲箭的威力在他手中发挥到极致。
他能预判食人蜂翅膀振动的频率,在对方转向瞬间射出箭矢,箭镞总能准确刺入蜂腹最柔软的部位。
当蜂后驱使精英蜂群发起总攻时,他深吸一口气,弓弦拉成满月。
这一箭蓄势极久,离弦时竟发出类似龙吟的声响,箭矢穿透重重蜂群,精准钉入蜂后的左眼。
蜂后临死前的悲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江山抓住机会,双手同时握住两支箭,交替射出。箭矢在空中织成密网,每一次弓弦震颤都伴随着蜂群的爆裂声。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每支箭都带着必死的决心。
南阁弟子已经停止计数,他们惊恐地看着江山仅凭一把普通长弓,在蜂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而陈野精心准备的符箭,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后一箭射出时,江山单膝跪地,长弓几乎贴地。
箭矢擦着地面飞行,在蜂群底部划出巨大的伤口。
整片蜂群失去平衡,如同崩塌的黑云般坠落。
山顶恢复寂静的瞬间,唯有江山粗重的喘息声,和南阁众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沙漏早已翻转三次,日光斜照在山顶平台时,蜂群的嗡鸣已染上疲惫。
三个小时已经到了。
陈野的弩机开始卡壳,手指按动机关的动作明显迟滞,射出的符箭不是偏斜就是提前爆炸,惊起的蜂群反而扑向自己。
江山的长弓却依旧沉稳。
他膝盖上磕着块碎石,每拉一次弓,弓弦都会擦过肩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破甲箭用完后,他捡起陈野射落的普通箭矢,指尖捏住箭杆中部,竟靠臂力硬生生掰直弯曲的箭身。
当最后一支自制箭矢搭在弦上时,他的虎口已经裂开,血珠渗进粗布弓把。
“噗——”
箭矢穿透最后一只工蜂的毒囊。
绿色血雾在夕阳中散开。
江山松开弓弦,长弓“哐当”落地,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王夫身上。
南阁弟子颤抖着举起竹牌,声音比山风还弱,说道:“陈野...七十三只。”
王夫的手指深深掐进江山肩膀,却在听见下一句时骤然松开,淡淡的说道:“江山...一百零九只。”
张阁主猛地后退,脚跟撞在界碑上。
他盯着江山滴在石板上的血珠,又看看陈野瘫软在地的弩机,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夕阳将江山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弯腰捡起长弓,箭尾的羽毛上还沾着未干的蜂血,在暮色中泛着暗沉的光。
张阁主盯着地上的竹牌,喉结上下滚动,突然嗤笑出声:“好啊,东阁藏得够深。赛前装聋作哑,临了甩出个硬茬子,把我们当猴耍?”
他抬脚碾过散落的符箭残骸,火星溅在王夫鞋边。
王夫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玉佩:“张阁主这话奇怪。江山本就是新人,东阁什么时候藏着掖着了?倒是贵阁,赛前放话要让我们‘长长见识’,结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陈野,“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张阁主突然逼近,呼吸喷在王夫脸上,“若不是你这老东西搞鬼,陈野会输?谁知道你给那小子塞了什么好处!”
他猛地转身,指向江山,“一个没摸过弓箭的人,能在三小时内射落上百只食人蜂?说出去谁信!”
江山握紧长弓,掌心的血痂被磨得生疼。
王夫却往前半步,挡住他的身影:“谷中比试,向来只看结果。张阁主若是输不起,大可以去长老会告状。”
他故意拖长尾音,“哦对了,听说南阁上个月的符文箭又炸膛了?这种时候,还是少折腾些是非为好。”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
张阁主脸色骤变,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王夫!你别欺人太甚!”
他伸手去腰间摸符纸,却被身旁弟子死死按住。
“我欺人?”王夫冷笑,从袖中掏出比试契约,纸张在风中哗啦作响,“白纸黑字写着,输家三个月内不得参与灵兵改良。张阁主不会想赖账吧?”
他将契约甩在张阁主脚边,转身时衣摆扫过江山肩膀,“走了,东阁还有正事。”
江山跟在王夫身后,听见张阁主咬牙切齿的咒骂声混着山风传来。
王夫下山时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狠狠拍在江山肩上。
这一掌力道极重,震得少年踉跄半步,长弓撞在肩胛骨上发出闷响。
“好小子!”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几只归巢的山雀,“那手分矢射得漂亮!还有预判蜂群转向的时机,连我都捏着把汗!”
碎石子路被他踩得咯吱响,王夫边走边说,指尖兴奋地比划着:“你没看见张老鬼那张脸——青一阵白一阵,跟吃了屎似的!”
他突然停下,转身盯着江山,瞳孔里映着落日余晖:“我就知道你行!当初让你上,那张阁主还他妈笑,现在看看!”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王夫却浑然不觉。
他想起张阁主刚才捏碎符纸的模样,喉咙里溢出低沉的笑声:“三个月!南阁整整三个月不能碰灵兵改良!等他们反应过来,东阁的新弩机都该试车了!”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扯住江山手腕往山下拽,“走!回去我让厨房炖鹿肉!不醉不归!”
江山被拽得一个趔趄,掌心的血痂再次裂开。
他看着王夫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耳根,听着对方喋喋不休地复盘刚才的每一箭,突然发现这平日里冷峻的阁主,此刻像个打赢架的少年。
远处的暮色漫上山道,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其中一道正用近乎雀跃的语调,反复说着同一句话:“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还未踏入西厢阁,争吵声已穿透厚重的木门。
江山脚步微顿,长弓在掌心蹭出沙沙声响。王夫挑眉,伸手猛地推开房门,吱呀声中,柳青拍案而起的动作骤然僵住。
“我早就说他必输!”柳青的声音尖利刺耳,指节因用力按压桌面而泛白,“王阁主非要护着这杀人犯,现在好了,东阁的脸面都被...”
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扫过江山腰间沾血的箭囊,瞳孔猛地收缩。
林妙音攥着半截木簪的手缓缓松开,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与江山身上沾染的血腥气撞在一起。
王夫踱步到案前,指尖划过散落的竹简,发出细碎声响:“继续说,我倒想听听,东阁丢了什么脸面?”
柳青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矮凳。
她盯着江山的眼睛,那里还残留着战场上的冷意,突然意识到对方的站姿与出发时截然不同——脊背挺得笔直,握弓的手不再刻意紧绷。
“不可能...”她喃喃道,“陈野的箭术...”
“一百零九比七十三。”王夫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林妙音猛地抬头,木簪“当啷”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