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棺过境风波显(1 / 1)
晌午刚过,山坳里却已没了正午的燥热。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山峦之巅,将阳光隔绝在外。空气闷热而粘稠,一丝风也没有,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刻却是连风都吝啬。
“一休居”道场内,张棂星正盘膝坐在东厢房的竹榻上,闭目调息。他周身法力流转,一丝丝精纯的灵气被纳入体内,滋养着经脉。忽然,他眉头微蹙,睁开了眼睛。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阴气源接近!」
「方位:道场正门方向」
「强度:地师级(波动剧烈,有失控风险)」
「建议:提高警惕!」
地师级阴气源?张棂星心头一凛,立刻翻身下榻,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只见道场前方的山道上,尘土飞扬。一支队伍正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地向道场方向行来。
队伍最前方,是一个身着杏黄色道袍、背负桃木剑、手持拂尘的中年道士。他面容方正,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如鹰,步伐沉稳。正是茅山派千鹤道长!张棂星在茅山总坛见过他几次,知道他是四目道长的师弟,修为已达地师一品,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
千鹤道长身后,跟着四个同样身着道袍、风尘仆仆的年轻道士,正是他的徒弟——东、南、西、北。四人修为都在术士后期,此刻正合力抬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棺材通体暗沉,竟是由厚重的青铜铸造而成!棺体四角包裹着鎏金的铜角,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棺盖之上,更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用金丝银线编织的锦缎,上面绣着繁复的龙纹和云纹,彰显着棺内之人身份的尊贵不凡。整口棺材散发出一种沉重、冰冷、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更引人注目的是,棺材表面纵横交错地缠绕着数层浸透了墨汁的墨斗线!墨线编织成一张细密的黑色大网,将整口铜棺牢牢包裹。墨线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贴着一张绘制着复杂符文的黄色镇尸符!符箓灵光流转,与墨线交织,形成一道强大的封印。
然而,即便如此严密的封印,张棂星依旧能清晰地感应到,一股极其恐怖、充满了暴戾、怨毒和不甘的阴冷尸气,如同被囚禁的洪荒凶兽,正在那铜棺内部疯狂地冲撞、咆哮!那股力量之强,远超之前的任老太爷!每一次冲击,都让棺外的墨线符箓剧烈闪烁,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目标分析:边疆皇族僵尸(初步尸变,等级:跳僵巅峰→铁甲尸临界点)」
「状态:被铜角金棺+多重墨斗符阵强行压制」
「危险等级:极高(尸气极度凝练,蕴含龙脉怨气与战场煞气,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张棂星瞳孔微缩!边疆皇族?跳僵巅峰?还蕴含着龙脉怨气和战场煞气?这简直是僵尸中的极品!难怪系统警报如此刺耳!
队伍后方,是一顶由四个精壮汉子抬着的、装饰华丽的软轿。轿帘半卷,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锦缎华服、面白无须、神情倨傲的中年男子,正拿着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此人便是负责押送棺椁的乌侍郎。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同样华贵、但小脸紧绷、眼神带着一丝惊惶的男孩,正是那位年幼的小王爷。
软轿旁,还跟着一小队身着皮甲、手持兵刃、神情警惕的护卫。
“师兄!师兄!在家吗?”千鹤道长走到道场篱笆门外,扬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四目道长正在后院督促家乐练功,闻声连忙跑了出来。看到门外的千鹤道长和那口巨大的铜角金棺,他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迎了上去:“千鹤师弟?你怎么来了?还带着这么个大家伙?”
“师兄!”千鹤道长见到四目,脸上露出一丝见到亲人的放松,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说来话长!奉朝廷密令,护送一位边疆王爷的灵柩回京安葬。谁知途中…出了些变故!”他压低声音,指了指身后的铜棺,脸色难看,“棺内…那位…尸气极重,恐有尸变之虞!我等一路以墨斗符阵强行压制,才勉强带到此地。”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得如同锅底的天色,忧心忡忡道:“眼看暴雨将至!这墨斗线最怕雨水冲刷!一旦墨线被雨水冲淡,符阵威力大减,后果不堪设想!小弟想借师兄宝地,暂避风雨,并请师兄出手,助我加固这棺上封印!”
四目道长闻言,脸色也严肃起来。他走到铜棺前,仔细感应了一下。即便隔着厚重的铜棺和层层封印,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冷尸气依旧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嘶…好重的尸气!”四目道长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凝重,“师弟放心!同门有难,岂能袖手旁观!家乐!快!去把为师珍藏的‘百年雷击桃木墨’和‘赤阳朱砂’取来!”
“是!师父!”家乐连忙应声,飞奔回屋。
“多谢师兄!”千鹤道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就在这时,软轿里的乌侍郎掀开轿帘,探出半个身子,捏着嗓子,用尖细而傲慢的声音催促道:“千鹤道长!还磨蹭什么?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待的?眼看就要下雨了!还不赶紧启程!耽误了时辰,王爷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千鹤道长眉头紧皱,强压着怒气,拱手道:“乌侍郎,并非贫道有意耽搁。只是这棺椁封印事关重大,需得加固方能抵御暴雨。否则一旦有失…”
“否则什么?”乌侍郎不耐烦地打断,用丝帕掩着口鼻,仿佛嫌弃这山野的空气,“不就是一口棺材吗?有你们这些道士看着,还能出什么乱子?赶紧的!本官还要赶路呢!”他瞥了一眼简陋的道场,眼中满是鄙夷,“这破地方,本官一刻都不想多待!”
千鹤道长脸色铁青,正要再说什么。
“师侄孙。”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棂星不知何时已站在道场门口,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铜棺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他仰着小脸,目光却异常沉静,直直地盯着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铜角金棺。
“这口棺材…”张棂星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指向铜棺,“阴气内敛,却透着股子邪性。铜角金棺虽能锁住形骸,却压不住里面的‘东西’那股子冲天怨气。尤其是…”他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凝重,“这墨斗网看着结实,但根基不稳,全靠符箓硬撑。若是淋了这山里的暴雨…怕是会出大事。”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话语中的笃定和那份远超外表的洞察力,让千鹤道长心头一震!
千鹤道长再次仔细审视那铜棺,结合张棂星的提醒,他猛然发现,棺内那股尸气的躁动程度,似乎比他之前感应的还要剧烈!那墨斗线在尸气的持续冲击下,某些节点处的灵光确实已有些黯淡不稳!
“小师叔祖明鉴!”千鹤道长肃然起敬,对着张棂星深深一揖,“是弟子疏忽了!多谢师叔祖提醒!”他立刻转身,对东南西北四个徒弟厉声道:“快!把棺材抬进院子!动作轻点!东、南,你们立刻加固墨斗网!西、北,准备符箓!要快!赶在雨落之前!”
“是!师父!”四个徒弟不敢怠慢,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铜棺抬进道场小院,放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屋檐下,立刻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乌侍郎在轿子里气得直跺脚:“千鹤!你…你竟听一个黄口小儿胡言乱语!耽误了行程,你…”
“乌侍郎!”千鹤道长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一股地师境的威压隐隐透出,“加固封印,确保万无一失,才是对王爷最大的负责!若因仓促赶路导致棺椁有失,你我皆担待不起!请侍郎稍安勿躁!”
乌侍郎被千鹤道长那凌厉的眼神和隐含的威势慑住,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只是愤愤地摔下轿帘,在轿子里生闷气。
四目道长也取来了珍藏的雷击桃木墨和赤阳朱砂,与千鹤道长一同动手,以自身精纯法力调和,开始在那墨斗网上重新勾勒、加固符文。每一笔落下,都带着赤红色的灵光,墨线变得更加坚韧,散发出的镇邪之力也愈发强盛。
张棂星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他感应着棺内那股被强行压制、却依旧如同火山般积蓄着力量的恐怖尸气,再抬头看看那越来越阴沉、仿佛随时会倾泻而下的天空,小眉头微微蹙起。
风雨欲来,这口来自边疆的王棺,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桶。而他们,正站在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