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哀恸之泪与独角圣婴（1 / 1）
那团由怨毒和悲伤汇聚而成的漆黑流质，在距离林夜不到三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它所有的攻击性，所有的疯狂，都在看到那个独角婴儿的瞬间，悉数瓦解。它不再是一头吞噬灵魂的怪物，而只是一个伸出双臂，想要拥抱自己失落孩子的母亲。那副姿态，虔诚，卑微，又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林夜横亘在婴儿身前的雷殛骨刃，没有半分松动。他左臂抱着温热的婴儿，右臂的骨刃杀气腾腾，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通过他的身体，形成了剧烈的冲突。
胸腔里的魔狼之心在咆哮，催促他撕碎眼前这个磅礴的精神能量体，那将是前所未有的养分。可他手臂中的婴儿，那股纯净的生命能量，却又在安抚着他暴虐的本能。
“把它……给我……”
沙哑的女声再次响起，不再是通过精神入侵，而是带着一丝恳求，在空旷的站台回荡。它没有再靠近，似乎畏惧着林夜骨刃上的雷光会伤到那个婴儿。它只是在原地蠕动着，伸出无数漆黑的触须，却又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他是我的货。”林夜开口，声音比这废弃的轨道还要冰冷。
“他是……我们的王……”女声回答。
随着它的话音，周围上千个摇篮里，那首悲伤的葬歌，悄然变换了曲调。变成了一首真正的、温柔的、充满了期盼的摇篮曲。那些无形的、哭泣的婴孩残魂，不再试图挤压林夜，而是汇聚到了那团黑影的身后，像是在迎接君王的臣民。
林夜的呼吸微微一滞。杀气腾腾的雷殛骨刃与怀中温热的婴儿形成了荒谬的对比。胸腔里的魔狼之心因眼前磅礴的精神能量而贪婪地鼓噪，催促着他进行一场饕餮盛宴；但另一股源自猎食者本能的冰冷理智却在警告他，老乌鸦设下的考验，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杀死”。这背后，必然另有玄机。
宁见屠夫刀，不闻轨道声。如果只是一个放弃抵抗的怪物，不至于让宗师级强者都谈之色变。
林夜缓缓垂下了右臂的骨刃。
他这个动作，让那团黑影激动地颤抖起来。
林夜没有理它，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婴儿的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额头上那只黑曜石般的独角，非但没有显得邪异，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
林夜伸出被骨甲包裹的、狰狞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婴儿的脸颊。柔软，温热。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有体温的生命。不像他自己，体温早已被那颗魔狼之心剥夺。
“你想要他？”林夜抬起头，看向那团黑影。
黑影疯狂地点头，整个形态都在剧烈波动。
“你碰不到他。”林夜陈述事实，“我的力量会伤到他，而你的存在，会污染他。”
黑影的动作凝固了。它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它身上的怨气太重，那是上千个死婴的绝望集合体，而那个独角婴儿，又纯净得像一张白纸。它们永远无法真正地拥抱。
“呜……”黑影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它不再试图靠近，只是化作一团漆黑的影子，匍匐在地上，用一种仰望的姿态，凝视着林夜怀中的婴儿。
那些摇篮曲，也变得愈发悲伤。它们唱着，却永远等不来那个听歌的王。
林夜抱着婴儿，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口干涸的许愿池前，也就是这团黑影的“巢穴”。他将婴儿轻轻地放在了池边。然后，他后退了十米。这个距离，足够安全。
黑影颤抖着，缓缓蠕动到许愿池边，它没有越过那道界限，只是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到婴儿的身上。仿佛一个母亲，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的孩子盖上一层黑色的薄纱。它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周围的摇篮曲，也渐渐低了下去，变得安详，宁静。许愿池中，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气，在独角婴儿纯净的生命气息中，开始缓缓消融，像被阳光照耀的积雪。
那些汇聚在黑影身后的婴孩残魂，一个个化作透明的光点，带着满足的微笑，消散在了空气中。最后，只剩下那个“母亲”的本体。它的体积在飞速缩小，颜色也从深不见底的漆黑，变得越来越淡。
它最后看了婴儿一眼，那眼神中，没有了怨毒，没有了痛苦，只有一丝解脱的温柔。然后，它也彻底化作了虚无。
一切都结束了。整个地下站台，陷入了真正的寂静。
林夜走上前，看到在黑影消散的地方，留下了一枚指甲盖大小，水滴状的黑色晶体。他捡了起来，入手冰凉。
【检测到高纯度精神能量结晶——“哀恸之泪”，可用于强化精神系能力或修复受损灵魂。】
林夜将其收起，然后弯腰抱起了那个依旧在熟睡的婴儿。他将婴儿放回金属手提箱，盖子“咔哒”一声，自动锁死。
他拎着箱子，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也就在他踏出寂静轨道，重回“蜂巢”那污浊空气的瞬间，林夜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遥远的东方——新安城的方向。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了雷霆的哀鸣与圣光的悲泣。
……
新安城，外墙防线。
“轰——！”
雷千钧魁梧的身躯如陨石般砸落，狂暴的雷电领域将方圆百米的变异兽尽数化为焦炭。他大口喘着粗气，左肩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渗出夹杂着电光的血液。
“老李！”他暴喝一声。
一道青色的剑光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的阴影中掠出。剑老李青玄的身影一闪而逝，他手中的长剑化作漫天柳絮，精准地刺穿了最后一头为“恐爪魔蛛”提供能量链接的“地脉蠕虫”的脑核。
“嗡！”失去了能量供给，那头如同移动山丘般的六阶巅峰魔蛛，动作迟滞了零点一秒。
就是现在！
一道柔和的圣光从天而降，在魔蛛头顶凝聚成一柄长达十米的、由纯粹光辉构成的审判之枪。
“圣枪·朗基努斯！”
安神父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圣枪悍然贯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直接将魔蛛坚硬的头颅连同其能量核心，一同净化、蒸发。
第三个能量节点，摧毁！
“干得漂亮，神父！”雷千钧一拳将一头五阶魔虎的头颅轰入地里，飞溅的兽血混着汗水流过他刚毅的脸庞，他沉声喝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疲惫，只有如雷般的战意。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从兽潮的尽头，那片漆黑的天幕中降临。那个由无数眼睛构成的巨大头颅，所有的眼睛，在这一刻，全部闭上了。只剩下最中央，一颗巨大到令人心悸的、紧闭的“主眼”。
它正在缓缓睁开。
“它要亲自出手了！”苏清月焦急的声音从三人的通讯器中传来，“能量反应正在几何级数攀升！已经……已经超过了王者级的阈值！”
三人心中一沉。他们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拔掉了“牧者”的几根胡须。现在，这头真正的巨兽，要亲自下场了。
“神父，还能撑住吗？”雷千钧沉声问。
“主的荣光，与我同在。”安神父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依旧平静。
“好！”雷千钧深吸一口气，全身的雷电再次沸腾，“那就让它看看，新安城的骨头，有多硬！”
然而，“牧者”的目标，却不是他。那道缓缓睁开的巨眼，瞳孔中倒映出的，是地面上那个渺小的、散发着圣光的身影。
一个宏大、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志，跨越了空间，直接在安神父的脑海中响起。
“安瑟姆。”
听到这个名字，安神父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情。那是他在成为“净化”之前，在梵蒂冈时，被授予的圣名。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都死了。
“你以为，换上一身粗布麻衣，躲到这片废土的角落里，就能洗掉你身上的味道吗？”
“牧者”的意志，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你那‘失败的炽天使’的灵魂，在黑暗中，可比任何灯塔都要耀眼啊。”
安神父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身上那柔和而坚定的圣光，在这一瞬间，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起来，几近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