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屈尊乞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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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姜,贼人如此凶悍,打不过啊,还是降了吧!”

王凝之怪叫一声,就要跑下楼。

“妾宁死,也不降贼!”

谢道韫紧紧拉住他,死不放手,甚至那尖长的指甲,都掐进了王凝之的手腕,美眸中,满是失望之色。

可那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毕竟她是女流,自小生活优裕,何曾见过这般惨烈的攻杀?

山阴贺氏,是老牌簪缨世家。

为避后汉安帝父庆名讳,会稽庆氏改姓为贺。

始祖贺纯,时任侍中,博通礼学,奠定了山阴贺氏的文化根基。

但真正将贺氏发挥光大的,还是东吴名将贺齐,因功封山阴侯,立山阴侯国,统治山阴长达六十四年,其家族以军功与联姻成为东吴核心士族。

齐子邵,被吴主孙皓冤杀,举族流放临海,邵子循随迁,吴亡后返回山阴,但宗族势力大不如前,这也给了南渡士人介入会稽的机会。

后贺循先后从平石冰与陈敏之乱,又尽心辅佐琅玡王睿,开发江南,制定礼仪,与纪瞻、闵鸿、顾荣、薛兼并称五俊。

诚然,王谢在会稽大肆营建庄园,与山阴贺氏颇多不快,却远未至你生我死的地步,无非是谁多吃一口,谁少吃一口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传承达数百年之久的老牌士族,竟被贼兵攻破家门,阖府惨遭劫难,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固然贺氏不止山阴这一处,丹阳也有,还有很多分布在外的远宗疏枝,便如严庄等七家中的贺锦。

但居住在山阴城里的是主宗,遭受重创是必然。

不远处,有贼人从宅子牵出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娘,来到征东将军旌旗处,洪声道:“大将军,此为贺氏嫡女,居家待嫁,合该为大将军暖脚婢!”

那小娘顿时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猛的摇头,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妙哉!”

孙恩一把拉来那小娘,就着那白晰嫩滑的脸庞摸了把,满意地笑道:“倒是姿容不俗,记你一功,且先看好,待本师君破了府牙,捉来王谢女子赐予尔等暖床!”

“杀!”

“杀!”

一众贼兵士气大振!

谢道韫不禁后退两步,这贺家小娘是当代贺氏郎主贺玚幼女贺江梅。

据说贺玚于冬季踏雪去往兰亭赏江梅(野梅花的一种)归家后不久,其妻便诞下一女,故名江梅。

可谁料,本是菡萏濯水之资,蕙风萋萋之质的女子,却惨落贼手。

“啊!”

“啊!”

身后,一名名王谢女子掩面惊呼,更有不少失声痛哭起来,她们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孙恩听得哭叫声,抬眼向阁楼看去,那如看猎物般的目光射在身上,即便是谢道韫,都是没来由的浑身脱力。

更别提王凝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周围各家,紧闭门户自守,唯恐蹈了贺家的覆辙,被贼兵一鼓而破,根本不敢派出部曲去救援王凝之。

这其实也是孙恩挥众强攻贺家的用意,杀鸡儆猴!

“轰!”

“轰!”

“轰!”

孙恩军攻势如潮,攀上墙头的守军被逐一射落,又有军卒扛来圆木,接连撞击之后。

“嘭!”的一声惊天巨响!

两扇朱红色大门重重向内拍去,打上墙壁寸寸崩裂,在漫天尘土中,孙恩贼众一涌冲了进去!

守军当场崩溃,纷纷跪地投降,贼众不要俘虏,上去就挥刀砍杀,顿时惨叫与喝骂声交织成一片,鲜血流了满地。

“狗贼不得好死!”

“拼了!”

守军又想拿起武器反抗。

“哈哈!”

贼众中却是一阵哄笑,满脸的嘲讽之色,刀枪齐上,转眼就屠杀的干干净净。

孙恩这才踏步而入,冷眼扫向站在阁楼上,瑟瑟发抖的王凝之。

但更多还是目光投在了谢道韫身上,心里暗生感概。

曾几何时,谢道韫名动江表,建康士庶无人不钦慕。

也包括孙恩。

那时的他,在建康投献无门,受尽白眼,想抱得门第最高的谢家女儿归,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能在心里为谢道韫默默祝福,孰料,谢道韫竟嫁给了王凝之,就连谢道韫自己都说:天壤之中,竟有王郎。

可见其不屑!

以至于孙恩都想去暗杀谢安,因为谢道韫的婚事是由谢安拍板,只是没机会罢了。

此时再看谢道韫,虽已是四十来岁的妇人,眼角布着浅浅细纹,已不复当年之美貌,也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但落在孙恩眼里,仍是如初见时的卓尔不群。

孙恩的目中不由现出了一抹神伤。

王凝之却是颤抖着声音喝道:“孙恩,汝既讨相王,该北上建康,何故攻我会稽?速引兵退去,老夫可不与你计较!”

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挥手。

谢道韫,包括明知必死的王谢诸人都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幼稚天真?

每个人都觉得,今次死的太冤了,其实只要山阴稍作准备,孙恩哪里能轻易破城?若再坚守个十天半月,朝庭必有援军。

可眼下,夫复何言?

孙恩狠狠瞪向王凝之,冷笑道:“王凝之,汝自镇山阴以来,不修德政,昏聩无能,谀上欺下,甘为司马道子爪牙,本师君讨你,便是受了三官帝君符诏。

今日,便以汝之头颅遥祭百年来,被你王谢两家凌迫至死的无辜百姓!”

“你……血口喷人!”

王凝之大惧。

一群老贼执起刀剑,登上阁楼,把楼上的王谢诸人押送下来。

王凝之又强扯着嗓子叫道:“你我同奉五斗米道,既为同门,岂可手足相残?速让人退去,否则,帝君必会降罪于汝!”

“哈哈哈哈~~”

人群中一阵轰笑,就如听见了世间最为好笑的笑话。

王凝之越是伏低哀求,他们心里就越是有种变态的快感。

这可是会稽内史,秩两千石,堂堂琅琊王氏啊!

甚至孙恩都在想,是否暂留他一命,以狗链执之,牵到天下人面前,命其四足踵地,汪汪吠叫,让全天下都认请高门甲族的真面目。

众老贼也领会到了孙恩的意图,挺执刀枪逼去,似乎还想从王凝之嘴里逼出些不堪之辞。

王凝之的族人,即便婢仆都羞愤交加,恨不能立刻去死。

谢道韫拽住王凝之,怒道:“既入贼手,唯死而已,何必屈尊乞怜?

要杀便来!婢仆外姓与琅玡王氏无关,望你孙恩仍有善念,放他们离城而去!”

“夫人,奴婢们不走,死在一块便是!”

婢仆们感动的泣不成声。

孙恩也暗暗点了点头,谢道韫还是三十年前那个名动建康的贤媛啊,一时仰慕之情更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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