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驱逐(1 / 1)
“呃?”
不仅止于孙恩,谢道韫也是一怔。
作保是可以,如能保全宗族,她也不愿无端被屠,而且王愔之连有杀父之仇的司马元显都能放了,又怎可能毁诺呢。
不过孙恩可不敢将身家性命寄托在空口白话上,略一沉吟,便道:“可由王府君与谢夫人送我等出城!”
王愔之看过去。
“不妥!”
王凝之两腿一软,不假思索的回绝。
开玩笑,与贼兵多呆一刻都多一份煎熬,遑论他还担心孙恩不守信,临走给他一刀。
谢道韫不满的瞪了王凝之一眼,一把扯住他胳膊道:“便依愔之贤侄,灵秀(孙恩表字),走罢!”
‘她竟然唤我为灵秀?她是如何得知我的表字?难道也曾留意过我?’
孙恩听得如此亲切的唤叫,顿时浑身剧震,目中现出不敢置信之色!
王愔之不是永和年间那批人,难以理解时人对谢道韫的倾慕,用现代话来说,谢道韫是大众心目中的白月光。
包括孙恩!
“咳咳!”
沈穆之清咳两声,暗暗摇头,人家小小地色诱一下你就消受不起了?
孙恩回过神,难得的老脸微红,拱手道:“有谢夫人作保,自是无碍,只要我平安离去,绝不会伤害二位,请罢。”
随即示意让出豁口,一行王谢族人忙不迭的奔了开,如逃出生天般,大口大口的喘的粗气,甚至有人眼泪都出来了。
一众残兵败将拥着王凝之与谢道韫缓缓前行,这是最危险的时候,稍有异动,就会引发全面混战。
每个人的精神,都如紧绷的弦。
孙恩神色也一片肃穆。
王愔之唤道:“儿郎们注意警戒,贼不动手,我不动手!”
“诺!”
全军上下散开,留出了一条细长的通道。
孙恩军战战兢兢的从中通过,没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这一段路不过是数十丈的距离,但每一步都如临深渊。
好不容易,全军出了府牙。
王愔之猛一挥手,割鹿军跟在后面。
薛银瓶牵着贺江梅留了下来,还有些薛家子弟,数队鸳鸯阵守护。
走了数步,王愔之转头吩咐道:“传令,着钱司马率军进占北门,暂屯于北门卫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私入城池!”
“诺!”
有数骑疾奔而去。
孙恩颇为惊讶,要知道,这样简简单单的一道命令并不好下,军队都有劫掠的冲动,要想抑制是很难的。
正如他,抑制不了全军的劫掠本能,刘牢之也办不到,如果贸然下这道命令,基层军卒置之不理,很容易伤害主将的威望。
再若为立军纪,杀人杀的多了,又会使士卒怨恨。
可王愔之偏下了,说明此人对军队有强的掌控力。
街巷上,孙恩军向东门行去,甚至还有人不放心地时不时回头。
后方三十步,是割鹿军。
道路两旁散落着尸体,男女老幼都有,甚至还有赤身女尸,一片狼藉。
山阴城里,有不少良人和商徒,贼兵进城,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士族豪强,但对于他们,是降维打击。
孙恩军破城只是一小会,却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远处还有火光与喊杀声传来。
有幸存的良人稍稍掀开窗棱,带着恨意的目光向外扫视。
他们恨孙恩,恨贼寇,还恨城里的士族,和王凝之!
王凝之低着头,满面愧色。
他只是迂腐无能,但本性不坏,谢道韫更是潸然长叹,愧对全城百姓。
在互相戒备中,两队人马先后出了东城,沿途也有一群群贼兵在士族豪强私军的驱赶下,蜂涌而出。
不过他们并不清楚内情,只远远避开,无论是孙恩,还是王愔之,都没有招呼来的想法。
随即越过一片片民宅废墟,来到开阔地带,王愔之与孙恩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各自的军队。
孙恩那闪烁的目光投向王凝之。
他很想杀一个大人物以壮声威,但问题是,山阴得而复失,威没立成,杀了王凝之还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破城时以王凝之的头颅祭旗,才能声威大振。
如今杀王凝之,除了泄去心头的窝囊气,毫无用处。
不过他并不清楚王愔之的心思,如果放了人还紧追不舍,一触即溃是必然,他需要时间收拢溃卒,重整军伍。
王愔之也眉心微锁,双方都面临着信任的难题。
王凝之突然大声道:“孙恩,既已出城,为何还不放开老夫与令姜?”
孙恩狠狠一眼瞪去,憎恶之色不假掩饰。
王凝之打了个哆嗦,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道韫捏了捏王凝之的手臂,示意不要着急,便看向孙恩,沉吟道:“灵秀,你是否担心愔之贤侄会率军追击?
若如此,便由妾与王郎立于两军之间,倘若愔之贤侄不守信诺,我夫妻二人立刻自刎,如何?”
王愔之暗暗点头。
如果孙恩要挟持王凝之与谢道韫遁走多少里才肯放人,自已铁定不答应,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
“善!”
孙恩也道:“全军听令,退走!”
顿时,孙恩军拨腿飞奔,就连孙恩不敢有任何耽搁,身形一闪,钻入了军卒之中!
王凝之虽然想跑回城里,但被谢道韫紧紧抓住,只能焦急的等待。
王愔之果然没有追击,目送孙恩军退往远处,便道:“鸳鸯阵第一到第四幢听令,擒捉散布于城周的贼兵,但有不丛者,即刻杀之!”
“诺!”
赵达、王陆、王岐与李虎躬身施礼,就各领部众离去。
王愔之这才上前,拱手施礼:“小侄见过府君与谢夫人!”
“哈哈~~”
王凝之哈哈一笑,握住王愔之的手道:“贤侄莫不是吾请来神兵乎?”
“这……”
王愔之挺无语的。
“胡吣!”
谢道韫觉得丢人,轻捶了下王凝之,便道:“孙恩枭豺之辈,骤然发难,驱掠忍害,流毒无疆,地方多遭蹂躏,生灵屡遭汤火,幸愔之贤侄率部前来,方扼贼焰,请容妾代山阴士民敬谢贤侄!”
说着,郑重施了一礼。
王愔之避向一边,拱手道:“谢夫人言重了,小侄率部从钱塘渡江而来,一路所见,骸骨于道途,疮痍遍及乡闾,井邑多成灰烬,里闾变以邱墟,父母妻孥,不得相保,田园第宅,无以自安。
而今仅仅逐出孙恩,料其收拾残兵败将之后,将卷土重来。
固请府君回镇,羁縻郡兵,揖盗抚民,清点武库官仓,并召城中各家士族豪强,共商守城大计,不可再教贼兵踏入城池半步。
谢道韫暗暗点头。
不愧是王孝伯之子,她虽然不谙政事,不通武备,却也能听出安排的井井有条,确实是个守城的样子。
“贤侄言之有理,老夫速回府牙!”
王凝之从谏如流,忙不迭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