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棋盘外的落子（1 / 1）
夜色如墨，将九龙半岛的灯火晕染成一片迷离的光海。
周凡的奔驰W123没有直接开往济世堂，而是在附近一条街的糖水铺前停下。
车灯熄灭，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凡哥，就这么过去？”郑丹瑞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有藏不住的紧张。
马场那一役的余威还在他心里震荡，他现在看周凡，已经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尊行走的，随时可能引爆全港的金融核弹。
“不然呢？带一队人马，扛着长枪短炮，冲进去同林医生讲，我系过江龙，快啲讲出你嘅秘密？”周凡从后视镜里看着郑丹瑞那张既兴奋又惶恐的脸，觉得有些好笑。
郑丹瑞被噎了一下，干笑道：“我唔系哩个意思……我系话，个女人咁邪门，屠夫都话惊，我哋系咪要准备得再稳妥啲？”
“最稳妥的准备，就是什么都不准备。”
周凡推开车门，“你在这里等我，让屠夫看好四周，尤其是街对面。记住，他要盯的不是林良，也不是那个女人，而是任何可能出现的，我们不知道的第三方。”
“明白。”郑丹瑞立刻通过对讲机，用暗语将命令传达下去。
周凡下了车，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托人买来的顶级长白山野山参。
他没有走得很快，步履从容，像一个即将拜见老友的普通年轻人，身上那股在马场里足以压垮亨利爵士和魏克多的戾气，早已收敛得无影无踪。
济世堂的铺面不大，典型的老式药铺格局。
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上面用篆书写着“济世堂”三个字。
推开那扇会发出“吱呀”声的木框玻璃门，一股浓郁的，混杂着甘草、当归、陈皮等上百种药材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闻着便让人心安。
“青玥，帮我将哩啲北芪分好。”柜台后，传来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
林良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白大褂，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用一杆小巧的铜秤，仔细称量着药材。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专注而认真，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悬壶济世，与世无争的老中医师。
“知道啦，老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回应道。
林青玥今天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素面朝天，却比画报上任何浓妆艳抹的女星都要清丽动人。
她正蹲在地上，将一大包药材小心翼翼地分拣到一个个牛皮纸袋里。
听到门口的声响，她抬起头，看到周凡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
“凡哥？你……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药材粉末，快步走了过来，脸颊上带着一丝少女的羞赧。
“路过，顺便来看看林叔。”周凡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礼盒，“听讲林伯父中意饮参茶，买咗啲过嚟。”
“哎呀，你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林青玥嘴上嗔怪着，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
林良也抬起了头，他扶了扶老花镜，看到周凡时，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底下，一闪而过的僵硬，没有逃过周凡的眼睛。
“是阿凡啊，快请坐。”林良放下手中的铜秤，从柜台后走出来，“青玥，快去给阿凡泡茶，就用我上次朋友送来的大红袍。”
“好啊。”林青玥欢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去了里间。
药铺的前堂只剩下周凡和林良两个人。
气氛在女儿离开的瞬间，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空气中那股安神的药香，似乎也变得凝滞起来。
“林叔，最近身体还好吗？”周凡将礼盒放在一张八仙桌上，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托福，一把老骨头，还撑得住。”林良在他对面坐下，双手很自然地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姿态，“倒是你，最近在报纸上，可是风云人物啊。”
他指的是周凡在戏中预言金融战的事情。这件事，如今是港岛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的奇闻。
“虚名而已，当不得真。”周凡笑了笑，目光在药铺里随意地扫过。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一个角落的盆栽上。那是一盆仙人球，长势很好，只是摆放的位置有些奇怪，与整个药铺古朴的风格格格不入。
“这盆仙人球，倒是别致。”周凡像是随口一提。
林良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掩饰道：“哦，一个老朋友送的，话可以防辐射，我也不懂这些时髦玩意儿，就随便摆在这里了。”
“老朋友啊……”周凡拖长了音调，端起桌上的茶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人年纪大了，是容易念旧。但有些老朋友，不如不见。有些旧账，也还是不要翻的好。你说对吗，林叔？”
林良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抬起头，迎上周凡的目光。
周凡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汪深潭，但林良却从那平静之下，感受到了一股足以将他吞噬的巨大压力。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掌控着无数人生死的……枭雄。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颤，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阿凡，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林_良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就是一个开药铺的，哪有什么旧账。”
“是吗？”周凡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可是，我听说，有些医生，手上不只拿手术刀，还会拿枪。他们救人，也杀人。甚至，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家，叫……伊甸园。”
“轰！”
最后三个字，如同三枚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林良的神经上。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猛地收缩，呼吸在瞬间停止。
他想站起来，想后退，想逃离这个地方，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伪装，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他眼中的儒雅和温和消失了，取而代ছাড়া的，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才会有的惊恐和……狠厉。
“你……到底是谁？”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周凡没有回答，只是重新靠回椅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林青玥端着茶盘从里间走了出来。
“茶来啦！”
她欢快的声音，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前堂里那令人窒息的阴霾。
林良脸上的惊恐和狠厉，在看到女儿的瞬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变脸的速度，快得足以让任何影帝汗颜。当林青玥走近时，他又变回了那个慈祥温和的父亲。
只是，他那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老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林青玥放下茶盘，担忧地问道。
“没……没事。”林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刚才起身太急，有点头晕。老毛病了。”
周凡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叹。
这一刻他算是明白了，林良最大的软肋，就是他的女儿。
“林叔是该多注意休息。”周凡站起身，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晚辈的关心，“我今天来，除了探望您，还有一件事想说。”
他看向林青玥，目光温柔：“青玥，丹瑞哥准备投资一部新戏，想请你做女主角。”
林青玥愣住了，随即脸上泛起红晕，又惊又喜：“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周凡笑道，“不过，这部戏要去南洋取景，可能要离开港岛一段时间。”
“离开港岛？”林青玥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周凡的目光，也落在了林良身上。
这才是他今晚真正的目的。
他不是来逼问林良的，那是最低级的手段。
他是来给林良提供一个选择。
一个离开港岛，避开创世纪和那个神秘女人的追杀，同时也能保护他女儿的选择。
林良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周凡的用意。
他看着周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感激，有警惕，有挣扎，还有一丝……绝望中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那个如同梦魇般的组织，已经派人来清理门户了。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看不透的变数。
“去南洋啊……”林良沉吟了片刻，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父亲在考虑女儿的前途，“也好，出去见见世面，对青玥的将来有好处。阿凡，青玥就……拜托你照顾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周凡知道，第一颗棋子，已经落下了。
这颗棋子，不是落在棋盘上，而是落在了棋盘之外，落在了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