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小年(1 / 1)
腊八节刚过不久,年味便一天比一天浓郁起来。
到了约定出发的前一天,这一天,恰逢农历十二月二十三,俗称“小年”。
白石镇的集市,也迎来了年前最热闹的一天。
一大早,林婉儿便张罗着要带孩子们去赶集。
“宇儿,文儿,晴儿,都快起来!今天小年,镇上热闹,娘带你们去扯几尺好布,给你们做身新衣裳,漂漂亮亮地出门,也精精神神地过个年!”
罗晴罗文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欢呼一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精神抖擞地穿戴整齐。
罗宇也换下了一身道袍,穿上了一件干净的青色便服。
没有了仙门道袍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飘渺感,却多了一份丰神俊朗、气质超然的韵味。
一家人收拾妥当,便一同往镇上走去。
今日的白石镇,与往日截然不同。
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被各种摊位和涌动的人潮挤得满满当当。
卖糖葫芦的、捏糖人的、写春联的、卖鞭炮杂货的……吆喝声、砍价声、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热闹非凡的尘世欢歌。
空气中弥漫着麦芽糖的甜香、油炸食品的焦香和新燃鞭炮的硝烟味,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镇里的集市确实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方寸之地,却浓缩了百里八乡最质朴、最鲜活的人间烟火气,别有一番风味。
林婉儿牵着罗晴的手,兴致勃勃地在各个摊位前流连,不时为女儿买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或者为家里添置一些年货。
罗宇和罗文则跟在她们身后。
他穿着便服,没见过面的镇民自然认不出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仙师”。
不过,他那挺拔如松的身形,俊朗不凡的容貌,以及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沉稳出尘的气质,还是如鹤立鸡群般显眼,引来了不少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频频侧目。
更有几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在不远处交头接耳,偷偷地红着脸蛋向他投来羞涩而好奇的美目。
罗文注意到了这些目光,他凑到罗宇身边,挤眉弄眼地低声笑道。
“哥,你看,那些姑娘都在偷看你呢!嘿嘿,我跟你说,自从你成了仙师的消息传开后,咱们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给踏破了!”
“哦?”罗宇眉毛一挑,略感意外。
“可不是嘛!”罗文压低了声音,说得绘声绘色。
“镇东头的王媒婆,镇西头的李牙婆,还有邻村的张大婶,隔三差五就往咱家跑。带来的画册都摞了有一尺高!
上面画的,可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家闺秀,有县城张员外家的千金,有隔壁镇刘地主家的独女,一个个长得可好看了,跟天仙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回味着那些画册上的美人,咂了咂嘴。
“那后来呢?”罗宇莞尔一笑。
“后来?”罗文摊了摊手,“全被爹给回绝了。”
“爹说,你是修仙之人,追求的是长生大道,寿元绵长,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而凡俗女子,纵然有沉鱼落雁之容,也不过是百年红粉,匆匆一世。
若强行结合,待到百年之后,你风华正茂,她却已是白发苍苍,尘归尘土归土,只会平添无尽的伤感与道心之碍。”
罗文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和敬佩,“娘开始还劝过爹,说哪有当爹的不盼着儿子成家立业、开枝散叶的。可爹的态度坚决得很,后来,娘也说不过爹,也觉得爹说得有道理,这事儿就再也没提过了,那些媒婆再来,爹都是闭门不见。”
仙凡之别,寿元之差,这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几人说着话,便来到了镇上最大的布庄,“锦绣阁”。
林婉儿为罗文挑选了一匹青灰色的棉布,结实耐磨,适合练武时穿着。
又为罗宇选了一匹质地更柔软的月白色细棉布,准备为他再做一件合身的便服。
至于罗晴,则选了一块鲜艳的桃红色印花布,小姑娘见了,欢喜得直拍手。
林婉儿擅长女红,买好了布料,便打算回家亲自为孩子们缝制。
从布庄出来,天色已近中午。
一家人满载而归,回到了家中。
当天晚上,林婉儿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清蒸的河鱼,红烧的土鸡,炖得软烂的猪肘子,还有几样清爽的时令小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来,都坐下!”林婉儿解下围裙,笑容满面地招呼着,“文儿明天就要出远门了,今晚,咱们一家人就当是提前把这年给过了,吃一顿团圆饭!”
烛光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温馨而融洽。
罗秀才端起酒杯,他先是看向罗宇,眼中满是自豪与欣慰:“宇儿,你如今是我们罗家的骄傲。你在外修行,万事定要小心,爹没什么大本事,只希望你道途坦荡,平安顺遂。”
罗宇端起酒杯,与父亲轻轻一碰:“爹,您放心。”
随后,罗秀才的目光转向罗文,文儿,你此去县城,镖局的日子,想必不会轻松,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记住爹的话,戒骄戒躁,尊师重道,与同门和睦相处,莫要因为你大哥是仙师,就心生傲气,欺凌弱小!”
“爹,儿子记下了!”罗文站起身,郑重地向父亲鞠了一躬,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婉儿看着两个即将远行的儿子,眼圈有些泛红,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往儿子们的碗里夹菜:“快吃,多吃点,都吃饱了,到了外面才有力气。”
一顿饭,吃得温馨而又带着几分离别的伤感。
大家都没有说太多伤感的话,却都默契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团聚时光。
第二天,天光大亮,阳光正好。
午时刚过,院门便被“叩叩叩”地敲响了。
罗文立刻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精神抖擞的李石柱。
“石柱哥!”
“文弟!”李石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准备好了吗?俺在村口雇好了马车,随时可以走了。”
“准备好了!”罗文回头喊道,“爹,娘,哥,石柱哥来了!”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罗文背上了一个小小的行囊。
罗文的行囊里,是母亲连夜缝制的新衣,还有父亲给的那几本书。
“爹,娘,我们走了。”两人站在院子里,对着父母深深一拜。
“走吧,我们送你们到村口。”林婉儿拉着罗晴,便要跟着出门。
“站住。”
一直沉默着的罗秀才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拦住了妻子,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两个儿子的背影。
“不用送了。”
林婉儿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当家的,这……”
罗秀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雏鹰羽翼丰满,终究要离巢高飞,男儿志在四方,当行走天下,就让他们自己走吧,送到村口,一步一回头,只会徒增离愁别绪,乱了他们的心境。”
他背着手,站在堂屋的门槛内,身形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萧索,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让林婉儿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看着丈夫,又看了看两个儿子,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村口的老槐树下,停着一辆半旧的马车。
车帘掀开,一个面容姣好、身形朴素的年轻妇人正坐在车上,看到他们过来,露出了温婉的笑容,正是李石柱的媳妇翠花。
“罗大哥,文弟,你们来啦!快上车吧!”翠花热情地招呼道。
马车不大,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棉垫,坐下四个人,有些拥挤,但也正好能抵御路上的寒风。
四人坐定后,李石柱对着车夫喊道:“王叔,可以走了!”
“好嘞!坐稳了!”
车夫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鞭,“驾”的一声,老马迈开蹄子,拉着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车轮滚滚,轧过熟悉的乡间土路,向着通往县城的官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