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推断（1 / 1）
静心禅师双手合十，低声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老丈方才所言，那位同伴梦到士兵向他索要刀兵，次日便疯癫，这与无头将军伤人于神的特性，何其相似。
恐是他们取走的兵器铠甲，乃是那些战死将士最后的执念所系，凡人取之，便会沾染其上附着的怨念与煞气，神魂受损，在所难免。”
他看向那片峡谷的方向，神色悲悯：“那位独自进山，再未归来的村民，恐怕亦是凶多吉少。此地既是战场，又是峡谷，地势低洼，煞气、阴气、怨气三者汇聚，数百年不散，早已成了一处绝凶之地。如今有阳人惊扰，引得亡魂作祟，实乃情理之中。”
静心禅师的分析，将一切都归结于天然形成的鬼祟，与他之前的判断完全一致，听上去也合情合理。
然而，林清雪清冷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审慎的质疑：“大师所言，固然是一种可能，但仍有几处不解。”
她柳眉微蹙，目光锐利如刀：“老丈所言的怪事，发生在他们初到此地的几十年前。为何这无头将军，沉寂了数十年，偏偏在三十年前才首次被人目击，又为何是在最近这三四个月，才变得如此猖獗，甚至开始主动扩大范围，侵扰村庄？”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直指问题的核心，时间上的断层。
“几十年前的乡野传闻，经过口耳相传，添油加醋，其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已难以考证，将一切都推给怨气不散，未免太过草率。”
林清雪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张地图上，“我依然坚持之前的看法。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有人发现了这片古战场的特殊，利用此地的煞气和传说，炼制或是操控了某个邪物，伪装成无头将军的模样，四处出没，制造恐慌。”
“其目的，就是为了惊走此地的村民，破坏朝廷充实边境，开垦荒地的国策！这背后，很可能牵扯到某些不愿看到王朝边境稳固的势力！”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黄捕头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林仙子所言极是！”黄捕头沉声附和道，他作为在边境处理了十几年治安的捕头，见过的阴谋诡计远比乡野怪谈要多得多。
“凭我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一件事若是太过巧合，那多半就不是巧合。这无头将军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朝廷大力推行垦荒令，黑风口一带人烟渐多，日渐繁荣的时候冒出来，确实蹊跷。我也更倾向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一个认为是天然鬼祟，一个坚信是人为阴谋。
静心禅师的“鬼神论”与林清雪的“阴谋论”，两种截然不同的猜测，在最终线索浮出水面后，再次形成了对峙。
前者能解释邪祟的根源和伤人方式，后者则能解释其出现的动机和时间点。
两种说法似乎都有道理。
在场众人，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浩然看向罗宇，“罗道长，静心大师与林仙子之见，各有其理，不知你对此，又有何看法？”
罗宇迎着众人探寻的目光，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了地图上那个被墨线贯穿的区域。
“猜测只会平添困惑。”他开口，“既然已经推断出了它的巢穴所在，那我们便亲自去走一趟，是鬼是魔，是人是妖，到了那里，自然见分晓。”
他这番话，干脆利落，不偏不倚，却瞬间点醒了众人。
是啊，与其在这里辩论不休，为何不直接去现场勘察？
任何理论，都需要检验。
李浩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罗道长所言，正合我意！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这就出发，去那峡谷一探究竟！”
他站起身，转向那几位神色紧张的老人，再次郑重地躬身行礼。
“多谢几位老丈解惑，为我等指明了方向。只是那峡谷深处，地形复杂，我等初来乍到，不熟路径。敢问老丈，村中可有年轻力壮之人，曾经去过那附近，能为我等引路一二？事后必有重谢！”
此话一出，那几位老人都面露难色，连连摆手。
如今无头将军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那片峡谷在村民眼中已是禁地，活人勿近的凶煞之地，谁还敢轻易靠近？
莫说重谢，便是给座金山，也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然而，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之前那位讲述往事的白发老者，在踌躇了片刻后，却一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决绝，最终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李浩然说道：“仙师若是非去不可……倒也不是没人去过。”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看向他。
老者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有个儿子，叫王柱，几年前，他要娶亲，家里穷得叮当响，置办不起像样的新犁具。我……我这做爹的没用，就动了歪心思，带着他，偷偷去过那峡谷的外围，唉，说到底，都是被穷给逼的啊……”
老者的声音里充满了后怕。
“我们没敢深入，只在最外围的坡地上挖了几天，那地下的铁器早就锈成了渣，倒是挖出来几把还算完整的青铜戈和断矛。
那铜器不生锈，我们拿回来熔了，总算给他打了一把新犁，我们只是在外围，一步都不敢往里走，这事……还请各位仙师莫要怪罪。”
李浩然温言道：“老丈言重了，求生本能，人之常情，我等又岂会怪罪。不知令郎现在何处？”
黄捕头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急切地问：“老丈，你儿子现在何在？能否请他出来，为我们带个路？”
老者摇了摇头：“他不在家，这个时辰，应该还在村子东头那片新开的荒地里忙活。里正知道地方。”
“好！”黄捕头当机立断，“里正，烦请你带路，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里正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地应下。
黄捕头雷厉风行，交代了李浩然一句“稍等片刻”，便跟着里正快步去寻老者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