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线索（1 / 1）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浩然一行人，走访了卷宗上记录的每一个地点。
他们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受害者。
有的只是受了惊吓，有的则大病缠身，还有三位，如同李家坳的樵夫一般，彻底疯癫。
静心禅师在这半个月里，又成功施展了两次“入梦心禅”，救回了两名神智受损较轻的村民，但也因此耗费巨大，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恢复。
当他们走访完最后一个有记录的村庄，李浩然那张原本洁净的丝帛地图，已经变得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标记和黑色的线条、注疏。
这一日，黄昏时分，一行人站在一个叫“野狼坳”的村子外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是最后一个目击点。
李浩然长久地凝视着手中那份凝聚了半个月心血的地图，紧锁了半个月的眉头，终于在这一刻，缓缓地舒展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如释重负的光芒。
“各位，”他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请过来看。”
静心禅师、罗宇、林清雪和黄捕头立刻围了上来。
李浩然将那张巨大的地图铺在空地上，用石块压住四角。
“这半个月，我们走访了十七个村庄，记录了三十二起有明确地点的目击事件，”他指着图上那些鲜红的圆点，“这些，便是无头将军所有被目击到的位置。经过我一次次的实地堪舆校准，这些点在地图上的位置，已经可以确保与现实中的偏差，在十步之内。”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图上，那些红点遍布在以乱葬岗为中心，方圆近四十里的广阔区域内，看似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
李浩然拿起一支笔，沉声说道：“古人云，雁过留痕，风过有声，这无头将军虽然行踪诡秘，出没不定，看似毫无规律，但它只要是行动，就必有轨迹！”
他的笔尖，落在了第一个调查的地点，下沙村的那个红点上。
“我们看这里，下沙村。根据王二的描述，无头将军从村东的树林中驰出，向西而去。那么，它出现的方位，便是这条线！”
说着，他以红点为起点，沿着王二当初所指的方向，用墨笔画出了一道笔直的黑色直线，箭头指向红点，代表着来向。
接着，他又指向第二个地点，上林村。
“上林村的货郎，是在村南的小路上，看到它从东侧的山坳里出来，向西边的官道奔去。那么，它的来向，便是这一条！”
又一道黑色的直线，从上林村的红点上，向东延伸出去。
“李家坳的樵夫……”
“王家铺的赌徒……”
“张家湾的寡妇……”
李浩然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说出一个地点，他手中的笔便在地图上相应的红点处，画下一道代表其出现方位的直线。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一道，两道，三道……
起初，这些黑线还显得杂乱无章，纵横交错。
但随着他画下的线条越来越多，一个惊人的规律，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那数十道从不同方向、不同地点延伸出来的黑色直线，尽管长短不一，角度各异，但它们在穿过地图上广袤的丘陵、荒野、林地之后，竟奇迹般地，都隐隐指向了同一个区域！
当李浩然画下最后一笔时，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各位请看！”
只见那地图之上，数十道黑色的墨线，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最终交错汇聚于一处！那个交汇点虽然不是一个精准的点，而是一片直径约莫里许的密集区域，但其指向性，已经是不言而喻！
那里，正是所有轨迹的源头！
“雁过留痕，水过有声……”
林清雪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我明白了……每一次出没，都像是一支射出的箭，我们虽然只看到了箭矢飞过的轨迹，但将所有轨迹反向延伸，就能找到那个唯一的弓！李浩然，你好厉害的本事！”
静心禅师亦是双手合十，赞叹道：“阿弥陀佛，李居士以凡人之法，行格物致知之道，抽丝剥茧，洞察幽微，竟能从这毫无头绪的乱麻之中，寻得根源所在。这份智慧，这份毅力，贫僧佩服！”
李浩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半个月的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值得。
他指着地图上那片被数十道墨线交错贯穿的区域，沉声说道：“这无头将军，无论它游荡到何处，造成何等危害，它的始发点，十有八九，便在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个交汇点上。
黄捕头凑上前来，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着那片区域的地形和标注。
“这个位置……”他皱着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对应的记忆。
“按照地图上的山川走势来看，这里应该是一片被群山环绕的峡谷之地，地势险要，非常偏僻。属下常年在黑风口一带巡逻，但也只是远远望见过那片山脉，从未深入过。那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我还真不清楚。”
“无妨，”李浩然道，“我们脚下就有村民，此地世代居住之人，总会有所了解。黄捕头，还要再劳烦你一次，去找一下这个村子的里正，寻几位年长的老人来问问情况。”
“好！我这就去！”黄捕头此刻对李浩然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领了命令，立刻大步流星地向野狼坳村中跑去。
不多时，黄捕头便带着村里的里正，以及三位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者，来到了空地前。
老人们看到这几个气度不凡的“仙师”，都显得有些拘谨和敬畏。
李浩然收敛起修士的气势，温和地对几位老人行了一礼，然后指着地图上的那个位置，客气地问道：“几位老丈，晚生想请教一下，地图上所指的这片峡谷，不知是何去处？各位可曾听说过关于它的什么事情？”
三位老人凑上前，眯着老花眼，对着地图辨认了半天。
其中两位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活了一辈子，只知道那边是深山，从不敢靠近。
然而，最年长的一位，一个满脸皱纹如同核桃皮，看上去年近古稀的老者，在看清了那个位置后，浑浊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回忆，也有深深的忌惮。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道：“那个地方……你们问那个地方做什么？那不是个好去处啊……”
李浩然神色一肃，追问道：“老丈，还请明言，我们正是为调查邪祟而来，任何线索都至关重要。”
老者叹了口气，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我年轻的时候……去过那里，那还是我十几岁的时候，我们这批人，都是从内地迁徙过来充实边境的。刚到这里，什么都缺，日子过得苦啊。”
“那时候，就有人说，那片峡谷里，是……一片古战场。”
古战场！
这三个字一出，李浩然、罗宇、林清雪和静心禅师四人，眼中同时精光一闪！
老者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变化，继续用他那苍老的声音讲述着。
“我们当时年轻，胆子大，又不信邪，觉得战场上肯定能剩下些没用的铁疙瘩。于是，我就跟着村里几个胆大的后生，一起进了那峡谷。你还别说，真让咱们给挖到东西了。”
“那地里，随便刨几下，就能挖出些生了锈的箭头、断掉的刀刃、破了洞的盔甲片……我们把那些东西都背回村里，找铁匠熔了，打成了锄头和菜刀，好用得很呐！”
“可是……”老者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恐惧。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就出事了，一个跟我们一起去挖过东西的伙伴，说是晚上做了噩梦，梦到士兵问他要刀，第二天就疯了。后来，又有一个人，说想再去挖点铁器，一个人进了峡谷，就再也没出来过……”
“从那以后，各种邪乎的传言就起来了，有的说，那峡谷下面埋了上万的冤魂，有的说，古战场怨气不散，谁拿了他的东西，他就要谁的命……越传越邪乎，越传越吓人。慢慢的，就再也没人敢靠近那片峡谷了。”
老者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而听完他这番话的李浩然等人，心中已是雪亮。
线索，在这一刻，闭合了！
无头将军，古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