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归墟之钥（1 / 1）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声，在绝对静默的领域里异常清晰地炸开。犹如巨锤猛击空腔金属球，沉闷回响震颤空间。
在“死闩”力场冻结时空的伟力下，那液态金属构成的躯体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致命的僵直。
水银般的表面瞬间泛起无数细密的冰裂纹，像是被超低温瞬间急冻的湖面。
机不可失。
王大海趁势，如箭矢般射出，带着无畏的疯狂，扑向光芒万丈的石棺。石棺散逸的冰蓝光芒灼烧肌肤，潜水服布料微焦，气味刺鼻。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染血额头，凝聚生命余晖，决绝撞向棺面最大冰蓝符文，其如漩涡旋转，光芒耀眼。符文能量波动如海啸，冲击意识，欲将其碾碎蒸发。
就是这里。
他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将额头，如同献祭的牺牲，狠狠撞向那个旋转的符文核心。
咔嚓，
颅骨碎裂的脆响，与符文核心爆发出冰蓝狂潮的轰鸣，同时响起。如同最脆弱的琉璃器皿被投入了恒星熔炉。
王大海的意识在这一刻剧烈地震颤、破碎。
眼前景象扭曲成斑驳旋转的光点。耳中却清晰地听到了无数细微的、令人尖酸的碎裂声，那是他头骨在冰蓝光芒的绝对零度下，伴随着极致能量，逐渐碎裂的声响。
光，吞噬一切。冰蓝色光芒如宇宙初开时的洪流，瞬间将他视野、残破身躯及摇摇欲坠的意识全部淹没。
他身躯瓦解，化作光芒融入纯净狂暴的光海。疼痛消失，只留下奇异的失重感，如漂浮在温暖羊水之中。
在意识被彻底撕碎、归于虚无的最后一刹那，他恍惚间听到了数百个冰冷、漠然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来自宇宙的深渊、时间的尽头，在他破碎的意识深处回荡、共鸣，如同亿万星辰运转时精密齿轮的咬合，又似穿越了万古星河、自创世之初传来的古老箴言，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般的威严：
“血契，验明。”
永恒的黑暗如同温暖的潮水，轻柔地环绕着他逐渐涣散、消逝的意识。
在彻底沉沦的边界，王大海残存的一缕视线，穿透了无尽的光与暗的交界，捕捉到了最后的景象：周慕云的躯壳正在迅速坍塌、融化，仿佛被掷入熔炉的蜡人，最终消融成一片死寂的、暗金色沼泽。
银线犹如贪婪而冰冷的蛇，缓缓拖拽着那片暗金色沼泽，向石棺底部沉去。棺身一触，暗金瞬间被冰蓝光芒吞噬，消融殆尽，唯余一缕淡青烟雾，带着硫黄气息，袅袅升起，渐行渐散。
石棺表面光芒内敛，无数冰蓝符文如鱼群归巢，灵动汇聚。它们在棺盖中央盘旋、交织、融合，最终凝聚成一个庞大而威严的“纹虎鱼”图腾。
这条由纯粹冰蓝光焰构成的猛虎鱼，鳞爪偾张，栩栩如生，每一片鱼鳞上都铭刻着流转不息的古老符文，散发着守护与力量的神圣气息。
只是这一次，那条象征着周家古老荣耀的纹虎鱼，它口中森然的利齿间，稳稳叼着一把样式奇古的青铜钥匙。
钥匙表面布满神秘纹路，与石棺符文同源，幽暗光泽内敛，似沉眠星辰核心，此刻终向深渊显露真容。
看到钥匙的瞬间，王大海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然而，在那意识完全消散前的最后一缕微光里，他仿佛捕捉到一声从石棺最深处传来的、悠长得如同穿越了万古时光的叹息，那叹息里，有尘埃落定的解脱，更有宿命之轮重新开始转动的沉重宣告。
黑暗，并非虚无。
它更像沉入万顷墨玉的湖底，冰冷、黏稠、带着碾碎灵魂的重压。
王大海的意识如同狂风中断线的风筝，在无边的死寂渊薮里打着旋儿下坠。
每一次‘下坠’，颅骨碎裂之痛如烈焰钢针，在内里疯狂搅动。
“大海!”
微弱声音携电流杂音，似穿越亿万光年，断断续续，敲击意识之门。
是，通讯器？
他残存的意念挣扎了一下，试图抓住这根缥缈的稻草。
但下一秒，更汹涌的黑暗浪潮猛地将他吞没！
“血契，验明。”
那数百个冰冷重叠的声音，并非幻觉！它们如同古老的编钟余韵，依旧在他破碎的识海深处回荡。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非人的、金属般的质感，没有情感，只有一种执行了千万年既定程序的漠然。
“呃，”
王大海的喉管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沉重的眼皮像被焊死，怎么也掀不开。冰冷海水紧裹其身，浮力渺无，恍若石棺之上，冰冷坚硬。
“主体生命体征临界，碳基神经结构严重损毁，符合‘牺牲’程序启动阈值，”那冰冷的声音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他的状态。
牺牲？不！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不甘，如同濒死的火山在他胸腔里最后一次爆发！这爆发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额头那几乎洞穿颅骨的创口，剧痛瞬间冲垮了模糊的感知屏障！
“嗬！”
他猛地吸气，一股咸腥混杂血腥的风暴涌入裂开的呼吸道，呛得他咳嗽连连，胸膛仿佛被巨锤重击，破碎如风箱。但正是这撕心裂肺的剧痛，强行撕开了沉重的黑暗！
视野里一片猩红与冰蓝交织的混沌。
猩红，是面罩内壁上糊满的、尚未凝固的黏稠血浆，正随着他的呛咳缓缓滑落。冰蓝，则来自身下的巨大石棺！冰蓝符文如活电路，以额撞点为心，流转汇聚，凝成威严“纹虎鱼”图腾。图腾核心，那把样式奇古、流淌着幽暗光泽的青铜钥匙，正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力，仿佛连光线都要被它吞噬。
而更近的地方
王大海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
周慕云，或者说那具曾经是周慕云的躯壳，就在他身侧不到半米的地方。
它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像一滩被踩扁的、黏稠的暗金色泥浆，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试图聚拢，却徒劳无功。石棺底部延伸出的无数银线，正贪婪地缠绕在这滩“泥浆”上，持续不断地从中抽离出细小的汞珠。
每一次抽离，那暗金的色泽就黯淡一分，仿佛被抽走了最后的生命力。
“污染源‘汞灵’活性持续衰减，威胁等级降级，”那冰冷的程序音再次响起，对象显然是指那滩暗金泥浆。
“咳，咳咳，”王大海每咳一下，都感觉脑浆在碎裂的颅骨里晃荡。他费力地转动着眼珠，目光艰难地移向石棺边缘。
那只“海马”石雕已经完全“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僵硬的石头，覆盖体表的玉质鳞片尽数竖起，露出下方冰蓝剔透、如同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晶体身躯！
它悬浮在石棺一侧上方，一对幽蓝的玉石眼眸中，魂火如同两轮冰冷的微型太阳，无情地凝视着王大海和那片暗金色的泥浆。
石雕的头部微微昂起，一根修长如矛、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吻”部，正对着王大海的方向，尖端萦绕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波动。
“验明血统：周氏旁支，纯度低劣。
符合‘钥匙’临时持有者最低权限标准，”冰冷的声音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钥匙？临时持有者？
王大海混沌的大脑捕捉到关键词。
他沾满血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被石棺图腾核心处的那把青铜钥匙所吸引。
幽暗的光泽仿佛拥有魔力，吸引着他，也警示着他。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微弱的悸动，似乎在钥匙上产生了一丝共鸣，但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警告！外部锚点‘死闩’力场即将崩溃！侦测到高维能量冲击波！来源：下方封印核心！冲击等级：灭世！”
冰冷的声音陡然拔高！
王大海失去了先前的沉稳，转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急迫感，仿佛程序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发出的最高级别警报！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警告，脚下的大地不，是整个深海墓穴在海底地质结构的剧烈变动下猛然剧烈震动起来！
这震动已非简单的摇晃可比，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自星海深处探出，疯狂地撕扯着这片深海墓穴！
那层象征着“绝对静默”的力场，此刻却如同薄脆的玻璃罩，瞬间布满了如蛛网般密布的裂痕！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彻四周！
下方被短暂压制的邪神咆哮、魔军俑阵的厮杀、海水沸腾的恐怖声响，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火山熔岩，猛然冲破了束缚，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轰然灌入这片即将崩溃的空间！
王大海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震荡掀得差点从石棺上滚落！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固定身体，剧痛让他意识到左腕早已折断，只能用右手死死抠住石棺边缘一道冰冷的符文凹槽。
视线透过猩红的面罩和混乱的水流，他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下方那如同深渊巨口的巨大裂隙深处，比之前浓郁百倍、黏稠如实质的污秽黑光，正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疯狂地向上喷涌！
黑光掠过，青铜平台瞬间软化，扭曲变形，宛如黄油在高温下消融！
那些组成魔军俑阵的古老陶俑，无论是狰狞的兵俑还是巨大的异兽，一旦触及黑光，瞬间化为乌有，仅剩黑色砂砾散落，连反抗的余地都无从谈起！
而在那喷涌的黑光核心，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由无数蠕动阴影和扭曲眼球构成的“轮廓”，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一寸寸地向上“挤”出裂隙！
它泄露的一丝意念，便令王大海的灵魂仿佛遭受亿万冰锥穿刺，陷入疯狂、混乱，被原始的吞噬欲望吞噬殆尽！
完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王大海的心脏。
这根本不是人力，甚至不是凡间任何力量所能抗衡的存在！死闩被污染，守棺人（那只冰晶海马）似乎只在乎石棺的“程序”，周慕云化成的“汞灵”成了一摊烂泥，还有谁能阻止它？！
“外部锚点崩溃倒计时：十、九、八，”冰冷的程序音开始了最后的死亡读秒。
冰晶海马石雕的魂火剧烈闪烁了一下，它那根蓄满能量的“吻”猛地调转了方向，不再对准王大海，而是锁定了下方那喷涌黑光的深渊裂隙！
一股比之前冻结“汞灵”更强大、更纯粹的冰寒能量在它末端疯狂凝聚，周围的温度骤降，连狂暴的海水都开始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它在准备攻击！目标邪神本体！
但王大海心中没有丝毫庆幸。他能清晰感知到，海马石雕所凝聚的能量虽令人心悸，但与下方那即将挣脱束缚、宛如宇宙深渊般的邪神本体相比，仍显得微不足道！
“七、六、五，”
读秒如同丧钟！
就在这千钧一发、整个深海空间即将被彻底撕碎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滩被银线死死缠绕、几乎已经失去活性的暗金色“汞灵”泥浆，突然极其诡异地剧烈沸腾起来！
既非挣扎，亦非反抗，更像是被一股全新的、狂暴至极的意念所驱使！
嗤！
一道比发丝还细、却凝聚到极致的暗金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从那滩泥浆的核心射出！目标不是冰晶海马，也不是王大海，更不是下方的邪神！
目标，赫然是石棺图腾核心那把幽光流转的青铜钥匙！
这道光束的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它精准地击中了钥匙的柄部！
嗡！
青铜钥匙发出一声低沉而怪异的嗡鸣！幽暗光泽骤变，紊乱躁动，钥匙狂震，似欲挣脱无形枷锁！
“警告！‘归墟之钥’遭到未知能量污染！权限认证紊乱！核心封印程序中断！”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类似“错愕”的停顿！
冰晶海马的攻击动作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其燃烧魂火的玉石眼，自深渊裂隙转视石棺，紧盯震颤钥匙与光束泥浆！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凝滞！
下方深渊之中，那喷涌的黑光核心，那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阴影轮廓，一只由纯粹黑暗和疯狂意念构成的、足以覆盖整个墓穴穹顶的“巨手”，猛地突破了最后一道无形的屏障，带着碾碎星辰的威势，朝着上方朝着石棺和钥匙狠狠抓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王大海的瞳孔里，映照出那只遮蔽一切的黑暗巨手，映照出震颤失控的青铜钥匙，映照出冰晶海马调转的致命吻矛，映照出那滩射出光束后彻底沉寂、却仿佛带着一丝诡异“得逞”意味的暗金泥浆，
还有那冰冷程序音最后的、绝望的读秒：
“，三、二”
黑暗巨手，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