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焚血破障（1 / 1）
这光芒并非热量，而是一种极致的、冻结时空的寒意。
它并非针对邪神，而是射向了王大海旁边不远处，那个高举着暗金汞球、面容枯槁的方士冰雕。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灵魂的碎裂声。
那方士冰雕凝固着狂喜与绝望表情的脸上，覆盖眼眶的灰白色“琥珀”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在冰蓝魂火光芒的持续照射下，裂痕迅速蔓延。
覆盖他双眼的凝固物质如同融化的薄冰般消散了。
然后，那方士冰雕空洞的眼眶里，一双布满血丝、充满了无尽岁月沉淀的疯狂与一丝奇异清明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这双眼睛没有看向正在蔓延的黑色纹路，没有看向开始异动的远古怪物，甚至没有看那枚悬浮的暗金汞球。
它穿透了凝固的时空，穿透了王大海异变的恐怖躯壳，直直地锁定了他左眼空洞中那点燃烧的冰蓝魂火。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由万年寒冰摩擦发出的意念，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直接撞入了王大海和那冰蓝魂火的意识核心：
“守棺人残火？还有被‘钥匙’选中的可怜虫？”
“时间不多了想活命”
“就看过来。”
那双从万年冰封中睁开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岁月的尘埃与疯狂。
干涩沙哑的意念，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濒死野兽般的决绝，狠狠撞在王大海和左眼冰蓝魂火的意识上。
看过来。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空间质疑。
邪神意志渗透的黑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在灰白琥珀中疯狂蔓延，所过之处，那些被冻结的远古存在正发出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苏醒”呻吟。
青铜巨舰上的墨绿粘液鼓起恶心的气泡，翼龙冰雕眼窝中的污秽黑光如同心跳般搏动。
王大海的“视线”，在本能的驱使和那意念的强制牵引下，猛地聚焦——不是聚焦在方士枯槁的脸上，而是聚焦在他那双穿透时空、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深处。
嗡！
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夹杂着海量破碎记忆和冰冷知识的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顺着那意念的链接，蛮横地冲入了王大海本已不堪重负的识海。
“啊！”无声的惨嚎在意识中炸开。
他“看”到了。
不是图像，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认知”。
他“看”到了这片静滞回廊的本质并非天然避难所，而是一座远古的、由某个失落文明建造的“维度锚点”和“流放监狱”。
它的核心，是一块能强行凝固局部时空的“时之琥珀”碎片。
他“看”到了那些被冻结的存在：青铜巨舰属于某个探索归墟的星海文明，最终被内部的“血肉瘟疫”（那墨绿粘液）吞噬；远古翼龙是被邪神力量污染的虚空掠食者；而那几个方士是永昌帝时代，试图借助归墟之力、最终玩火自焚被流放至此的大内供奉。
他“看”到了这个枯槁方士——他叫巫衍，是当年主持“汞渊”计划的三大祭酒之一。他手中那枚暗金汞球，并非祭品，而是他们当年窃取的一丝“归墟源汞”。
是他们试图掌控归墟之力的媒介，也是最终引来邪神注视、导致计划崩溃的祸根。
他更“看”到了此刻静滞回廊面临的绝境。
邪神通过钥匙的共鸣和王大海这个“灯塔”，已锁定了这块“琥珀”的时空坐标。
它正在用自身庞大的意志和污染，强行“加热”这片凝固的时空，如同用火焰炙烤冰块。
那些黑色纹路，就是融化的“冰裂”。
一旦裂纹布满整个“琥珀”，静滞力场将彻底崩溃，所有被冻结的恐怖存在将瞬间苏醒，而他和巫衍，将是邪神意志降临的第一个祭品。
“核心‘时之琥珀’碎片位置锁定威胁突破临界倒计时无法计算。”冰冷程序音印证了涌入的信息，警报尖锐到几乎破音。
怎么办？
巫衍让他看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更清晰地感受绝望？。
“蠢货！别光顾着害怕。”
巫衍那干涩的意念再次炸响，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看到那‘源汞’了吗？。它被静滞冻结，但本质未变。它是钥匙（归墟之钥）的‘毒’，也是此刻唯一能‘炸’开一条生路的‘雷’。”
炸？
王大海的意识被这疯狂的计划冲击得一片空白。
“守棺人的残火。”巫衍的意念猛地转向王大海左眼空洞中燃烧的冰蓝魂火，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急切，“我知道你是什么。你也知道我是谁。更知道外面那东西（邪神）想要什么。现在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想活命，就听我的。”
“把你的‘极寒本源’注入这小子（王大海）右臂的钥匙。
不是净化。是引爆钥匙内部被‘源汞’污染的那部分混乱结构。”
“同时。”
巫衍的意念死死锁定王大海：“小子。用你那点可怜的‘周家旁支血印’，不是共鸣钥匙。
是共鸣我掌心的‘源汞’。
把它当成引信，点燃它，让它和钥匙内部的污染一起爆。”
引爆钥匙？。引爆这维持着他身体存在、对抗着邪神污染的唯一依仗？
这疯子，“你他妈是想一起死？。
”王大海的意识在剧痛和信息的冲击下，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抗拒意念。
“死？。”巫衍的意念里充满了扭曲的嘲讽，“
留在这里，等‘琥珀’融化，被那些醒来的怪物撕碎，或者被外面那东西抽干灵魂，那才叫死路一条。
引爆钥匙内部的污染和源汞，制造一次定向的、混乱的归墟能量大爆发。
利用爆炸的冲击，加上‘时之琥珀’碎片被引爆时释放的时空乱流我们才有机会冲出去，冲回物质界。”
冲回物质界？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
但代价呢？
钥匙被引爆一部分，他这具依靠钥匙维持的“血肉锚点”躯体会怎样？
会不会直接崩溃？还有巫衍这个疯狂的古代方士，他的话能信几分？
“没时间了，看头顶”巫衍的意念带着绝望的嘶吼。
王大海的复眼结构（右眼）猛地向上“看”去——
只见静滞回廊那灰白朦胧的“穹顶”之上，一片令人灵魂冻结的污秽黑暗，正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疯狂地晕染开来。黑暗的中心，一根由纯粹邪神意志和污秽能量构成的、巨大无匹、表面布满蠕动吸盘的紫黑色“触手”，正无视静滞法则的阻碍，一点点地、带着碾碎星辰的威势，强行挤破了“琥珀”的外壳，朝着下方——朝着王大海和他手中的钥匙，狠狠抓来。
邪神的意志化身降临了。
“琥珀”的碎裂声如同亿万面镜子同时破碎。凝固的时空发出垂死的哀鸣。下方，被冻结的青铜巨舰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表面的墨绿粘液沸腾着鼓起一个个巨大的、布满獠牙的脓包。翼龙冰雕的眼窝彻底被黑光充斥，覆盖身体的灰白物质寸寸龟裂。
死亡，以无可阻挡的姿态，降临。
“呃啊！”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理智和怀疑。
王大海的意识在毁灭的阴影下发出最后的咆哮。
他不再犹豫。属于“王大海”的残存意志，如同扑火的飞蛾，疯狂地涌向右手融合的归墟之钥深处，不是去控制，而是去感应。
感应那与巫衍掌心暗金汞球（源汞）同源的、被自身血液短暂净化又残留的污秽气息。
同时，他左眼空洞中，那点冰蓝魂火仿佛也下定了决心，猛地爆燃。一股精纯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极寒之力，不再是守护，而是化作一柄冰冷的尖刀，顺着王大海异变的神经脉络，狠狠刺入了右臂钥匙的核心。
嗡！
归墟之钥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濒临解体的恐怖尖鸣。
钥匙那扭曲的形态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裂痕中，冰蓝的寒光与污秽的暗金光芒疯狂冲突、纠缠、湮灭。
一股毁灭性的、极不稳定的混乱能量在钥匙核心被强行点燃、压缩。
“就是现在，点燃它。用你的血。”巫衍的意念如同最后的丧钟。
王大海的意识死死锁定了巫衍掌心那枚被冻结的暗金汞球。
源自血脉深处那点微弱的“周氏旁支原始血印”，如同投入汽油桶的火星，被他以燃烧灵魂的意志，狠狠“引燃”。
嗤！
那枚被冻结的“源汞”小球，在原始血印的疯狂共鸣下，表面的灰白静滞物质瞬间汽化。
暗金色的汞液如同被唤醒的毒龙，剧烈沸腾、膨胀。一股与钥匙内部被引爆的混乱能量同源、却更加古老狂暴的污秽力量，轰然爆发。
内外交击，冰与汞的冲突。归墟的混乱与源汞的污秽。
轰隆隆隆！
无法用声音形容的恐怖爆炸，在静滞回廊的核心点，王大海的右臂与巫衍的掌心之间，爆发了。
没有火光，只有纯粹的能量湮灭和时空的撕裂。
首先被摧毁的，是巫衍那具枯槁的冰晶躯体。
在源汞引爆的瞬间，他就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蜡像，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汽化，只留下一个疯狂、解脱又带着无尽诅咒的意念残响在王大海意识中回荡：
“哈哈哈永昌归墟钥匙看门狗终要咬主子了”
紧接着，恐怖的爆炸能量混合着被强行撕裂的“时之琥珀”碎片形成的时空乱流，化作一道扭曲了光线、吞噬了声音的毁灭洪流，将王大海异变的躯体彻底吞没。
右臂融合的归墟之钥首当其冲。
覆盖手臂的青铜甲壳寸寸碎裂、湮灭。
钥匙本体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延伸出的能量丝线尽数绷断。
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洪流顺着钥匙与手臂融合的伤口，蛮横地冲入他新生的躯壳。
“噗！”
构成身体的能量和物质疯狂逸散。
青铜色的角质层大面积剥落，露出下面瞬间碳化又重生的猩红血肉。
左眼的冰蓝魂火被冲击得只剩一点微弱的火星。
右眼的复眼结构彻底被混乱的能量流冲垮，视野陷入一片破碎的黑暗。
剧痛，超越所有已知痛苦的剧痛。
身体在爆炸的能量洪流和时空乱流的双重撕扯下，如同被丢进了宇宙级的粉碎机。
但爆炸也带来了唯一的作用，恐怖的推力。
在这股定向爆发的毁灭洪流冲击下，王大海那濒临解体的残破躯体，像一颗被电磁炮轰出的炮弹，硬生生撞开了静滞回廊正在崩溃的“琥珀”壁障，冲入了外围更加狂暴、但也因爆炸而短暂紊乱的归墟能量乱流之中。
邪神那根抓摄而来的紫黑色意志触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混合着“时之琥珀”碎片和源汞污染的爆炸能量狠狠击中。
触手前端瞬间被撕裂、湮灭了大片。
邪神那充满惊怒和痛苦的咆哮再次穿透维度，震得王大海残存的意识几乎溃散。
混乱，极致的混乱。
王大海的残躯在爆炸的余波和归墟乱流中翻滚、撕裂。他的意识在剧痛和邪神咆哮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右臂，钥匙融合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燃烧着冰蓝与暗金能量余烬的恐怖伤口，钥匙本身似乎不见了？
还是彻底融入了那伤口？
“脱离静滞归墟导航重启目标物质界锚点破损严重能量枯竭”冰冷程序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物质界回去，这个念头成了他意识中最后的灯塔。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不再去管破碎的躯体，不再去管消失的钥匙，不再去管邪神的咆哮，只是死死地“抓住”程序音指引的那个方向，物质界的坐标。
冲！冲出去！
残破的躯壳在混乱的能量流中，朝着那冥冥中的坐标，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和能量，如同扑向烛火的飞蛾，狠狠冲去。
身后，静滞回廊彻底崩溃的巨响和邪神暴怒到极致的咆哮，混合成一片毁灭的交响。
前方，归墟乱流的尽头，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现实宇宙的、温暖而脆弱的“光亮”，隐约浮现
他能冲出去吗？
冲出去之后，这具残破怪异的躯壳，又该如何存在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