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残躯归海（1 / 1）
那感觉……真特么的像是把灵魂硬生生塞进了一个布满尖刺、烧得通红的铁棺材里！
前一瞬，归墟那混乱、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还在拉扯着他破碎的意识。下一秒，物质界的“邀请函”就粗暴地砸在了脸上——不是什么温柔的拥抱，而是一道由针尖骤然爆开的、无边无际的、能把视网膜都烧穿的炽白强光！没有缓冲，没有适应期，只有冰冷、坚硬到令人发指的现实法则，像亿万根烧得赤红、滋滋作响的钢针，带着对整个“异物”的极致排斥，狠狠扎进了他强行挤回来的身体！
“呃！”
这一次的惨叫，不再是意识海里无声的震荡，而是真真切切地冲破了喉骨的束缚，带着血肉撕裂、骨骼粉碎的刺耳摩擦声，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响，从他那副几乎要分崩离析的破烂嗓子里嘶吼出来！这哪是回归？分明是灵魂被现实这柄冷酷的铁锤，强行砸进一个完全不匹配的、扭曲变形的模具里，进行着最野蛮的“矫正”！
轰！
冰冷刺骨、裹挟着浓重腥咸气息的海水，如同亿万斤重的铁砂，瞬间从四面八方蛮横地碾压过来！巨大的水压，活像一只无形的、来自深渊的万吨巨手，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要把他这个强行挤回现实的“垃圾”彻底碾成齑粉！
王大海那残破得不成样子的身体，此刻真如同一块刚从熔炉里捞出来、烧得通红的铁坨，被狠狠砸进了冰窟窿。在深不见底的幽暗中，他被巨大的力量裹挟着，疯狂地翻滚、下沉、打着旋儿。构成他躯体的那些勉强聚合的异变物质和混乱能量，在现实法则的疯狂排斥与深海重压的双重蹂躏下，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尖锐刺耳的呻吟——就像是劣质玻璃被万吨液压机强行压弯时，那种濒临极限、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的哀鸣！
他“看”到了。用那只仅存的、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却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左眼。视野里一片血红，模糊得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血痂。每一次……那胸腔深处传来的、如同破风箱般疯狂搏动的能量团，姑且还能称之为“心跳”吧？每一次搏动，都像有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全身的伤口里狠狠搅动，拉扯着每一寸神经，痛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曾经覆盖全身、泛着冰冷青铜光泽的坚硬角质层？呵，早在他强行挤过现实屏障那地狱般的瞬间，就被无情地剥离、粉碎、甚至直接气化湮灭了！此刻暴露在冰冷海水下的，是暗红焦黑、狰狞可怖的血肉，那模样活像被浓硫酸从头到脚浇了一遍，又被扔进焚化炉烤了个半熟。最要命的是，这些暴露的伤口，在深海的压力下，并没有流出殷红的血液，反而不断渗出一种粘稠得如同胶水、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暗红色能量液。这些粘稠的“血液”在他下沉翻滚的轨迹上，拖曳出长长的、如同深海怪物流下的涎水般的轨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臂——或者说，曾经是右臂的地方。
从肩膀往下，整条右臂，连同那柄与他血肉灵魂几乎融为一体的、象征着归墟权柄的钥匙，彻底消失了！仿佛被某个无形的、贪婪的巨口一口咬断、吞噬殆尽！只留下一个巨大、狰狞、边缘不规则、如同被太古凶兽啃噬过的恐怖创口！创口的边缘，并非平滑的肌肉组织，而是在疯狂地蠕动、扭曲！暗红色的血肉组织与冰蓝色的、如同液态寒冰的能量物质交织在一起，像沸腾的熔岩，又像垂死挣扎的毒蛇，拼命地想要修复、重组、再生！
然而，现实法则如同最严苛的监工，深海重压则是冷酷的枷锁。每一次蠕动的修复努力，都在它们的无情压制下迅速崩解、逸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灼烧声，伴随着细微却密集的能量爆鸣，如同无数微小的鞭炮在伤口里炸开。那里，已然成了他生命力和宝贵能量疯狂流逝的无底洞！
左眼那空洞的眼窝深处，那点象征着残存意志的冰蓝色魂火，此刻微弱得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盏油灯的火苗，在深海的绝对幽暗里艰难地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吹灭。它传递出的不再是往日的警惕和锐利，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浸透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与整个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沉重的滞涩感。仿佛一个来自异乡的幽魂，被强行塞进了排斥它的躯壳。
“进入…物质界…现实法则…排斥…强度…超载…锚点…结构…持续…崩解…能量…流失…速度…致命…”那冰冷的、如同机械合成的程序音，此刻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收音机，每一个词都像是从濒死者的喉咙里挤出的最后气音，带着令人绝望的挣扎意味。
致命！
这两个冰冷的字眼，如同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王大海仅存的意识核心，带来一阵几乎令他窒息的激灵！
不能…绝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轰然在绝望的灰烬中复燃！他死死咬紧牙关（如果那破碎的下颌骨还能称之为“咬”的话），硬扛着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与排山倒海般的虚弱感，仅存的左眼，如同生锈的探照灯，极其费力地转动着，扫视着这片他拼死归来的深海墓穴。
眼前的景象，让他本就冰冷的心，瞬间沉到了比马里亚纳海沟更深的地方。
记忆里那宏伟、肃穆、刻满古老符文的青铜平台？早已四分五裂！巨大的裂痕纵横交错，如同深渊巨兽张开的狰狞巨口，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残骸和光线。平台下方，那道曾经封印着恐怖邪神的巨大裂隙，此刻正如同溃烂的伤口，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污秽粘稠的黑绿色能量流！那颜色，如同腐败了亿万年的石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尸体腐烂和剧毒沼泽的恶臭！更可怕的是，这股能量流中蕴含着强烈的精神污染，仅仅是“看”一眼，就仿佛有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钻进脑海，啃噬着理智！
邪神虽未完全破开封印，但它的力量已然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彻底污染了整片海域！海水不再是清澈或幽蓝，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墨绿色，仿佛被亿万只腐败的浮游生物填满。
视线投向更远处。曾经激烈厮杀、金戈铁马的魔军俑阵，此刻已是一片死寂的坟场。大部分兵俑和异兽陶像，早已在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中化为了齑粉，融入这片污浊的海水。少数侥幸“存活”下来的残骸，其表面也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增生的黑绿色苔藓，苔藓间还缠绕着如同活物般的粘稠阴影！它们空洞的眼窝里，原本可能存在的灵魂之火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点污秽、贪婪、充满毁灭欲望的猩红光芒——它们，已然被邪神的力量彻底腐化、同化，成为了邪神意志延伸出来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爪牙！
而让王大海心头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沉入冰点的，是视野尽头——那具曾经停放着暗青色石棺的、如同祭坛般巨大而神圣的基座。
石棺…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焦黑、边缘呈琉璃化的恐怖深坑！坑底的青铜和岩石被某种难以想象的高温瞬间融化后又凝固，形成丑陋的瘤状物。坑壁边缘，散落着几块巨大的青铜碎片，碎片上布满了冰蓝色的焦痕，如同被极寒的闪电劈过——那是石棺最后的、无声的控诉。
守棺人（那只强大而神秘的冰晶海马）、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暗青色石棺、与他右臂融合的归墟之钥、所有与归墟相关、能够对抗这恐怖邪神的“锚点”和“钥匙”……全都崩溃了！湮灭了！消失了！
环顾四周，这片被邪神力量彻底污染、如同巨大坟场的深海墓穴里，只剩下他——王大海！一个只剩下半口气、身体异变崩坏、失去至关重要的右臂和钥匙、被现实法则疯狂排斥的“残次品”！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不！这更像是被遗弃在终极屠宰场里，等待最后宰割的、最不幸的那块肉！
绝望，如同这片冰冷粘稠的污染海水，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彻底淹没、窒息。
不！绝不！！！
一个声音在他破碎的灵魂深处咆哮！他付出了如此惨烈、如此难以想象的代价！血肉剥离、灵魂撕裂、归墟沉沦、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从那片混乱的废墟深处，拖着这具残躯爬了回来！不是为了成为这片被诅咒的污染坟场里，又一具默默腐烂的陪葬品！
回去！必须回到海面！回到人间！
这股求生的意志，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点顽强闪烁的火星，猛地爆发出惊人的热量！他调动起残存的所有力量，试图驱动这具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烂身体。
“动啊！给老子动起来！”他在意识里嘶吼。
每一次微小的动作——哪怕只是试图弯曲一下左臂的手指——都带来撕心裂肺、足以让人昏死过去的剧痛！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身体里那点可怜的能量，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从右肩那恐怖的创口流逝！这具被现实法则遗弃、被深海重压禁锢的躯体，沉重得仿佛背负着万仞高山！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着抗拒！
他只能依靠左臂——那条同样布满裂痕、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的手臂。它此刻成了唯一的船桨。他咬碎了牙（如果有的话），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粘稠得如同胶水、充斥着污染能量的海水中，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划动！
每一次划动，都像是推动一座小山。下沉的速度…似乎…真的…减缓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他冰冷的心底悄然升起。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他的磨难还不够！
就在这丝希望刚刚冒头的刹那——
咻！咻！咻！
几道污秽不堪、散发着浓烈恶臭和强烈精神污染的黑绿色能量束，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骤然从下方那些被污染的魔军俑残骸中激射而出！它们精准、狠毒，带着腐蚀一切的恶意，直扑他正在缓慢上浮的、毫无防备的残破躯体！
是那些被邪神腐化的兵俑！它们那污秽猩红的“眼睛”，终于发现了这个在污染海水中挣扎的“异物”！
王大海那只仅存的左眼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危险！致命的危险！他本能地想要扭动身体躲避！
可是…太迟了！
身体的迟钝远超他的意志，无处不在的剧痛更是严重干扰了神经信号的传递。他仅仅做出一个微小的、扭曲的侧身动作。
噗嗤！噗嗤！
两道散发着恶臭的黑绿色能量束，如同淬毒的箭矢，狠狠击中了他暴露在外的、暗红焦黑的胸腹部位！
没有出现贯穿性的血洞，但带来的恐怖效果，远甚于贯穿伤！
被击中的部位，如同被泼上了浓度极高的王水，瞬间腾起大股浓密的、令人作呕的黑烟！暗红色的、勉强维持着形态的血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失去生机，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黏腻、湿滑、不断蠕动的黑绿色苔藓！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贪婪吞噬欲望的邪神意志，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伤口疯狂地向他残存的意识侵蚀而来！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扭曲的画面、疯狂的念头，如同病毒般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呃啊啊——！！！”
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被沸水烫熟的虾米。刚刚获得的那一点点上浮动力瞬间消失殆尽！身体不仅停滞，甚至因为剧痛导致的痉挛，再次开始缓缓下沉！那点微弱的冰蓝魂火疯狂摇曳，仿佛随时会被这股污秽的意志洪流彻底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