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铁锈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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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海像被两股看不见的寒流夹击,恐惧和困惑在身体里撞得叮当响。

这“铁锈人”……啥玩意儿?

它想干啥?

指着那凸起是叫他别碰?

还是……某种活命的暗示?

这想法荒唐得他想咧嘴,可眼下这要命的境地,哪怕稻草也得死死攥住。

没工夫琢磨了。

头顶通风管道的拐角,金属怪物的咆哮猛地拔高一个调门。

撕裂金属、硬生生掰弯钢板的刺耳噪音凿穿管壁,活像钝刀子刮骨头。

那东西疯了!它正死命撞击狭窄的拐角,要挤进来。

这声音像只冰爪子,一把攫住了王大海的心脏!

求生的野性“腾”地烧起来,瞬间燎尽了所有犹豫和胆寒。

拼了!

他猛地撒开抠紧横杆的右手——剧痛从手腕炸开,眼前一黑,喉咙里滚出半声闷哼——左手不管不顾地哆嗦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抠向锈层底下那个金属疙瘩。

指尖撞上冰冷、坚硬、硌手的锈渣。顾不上多想,大拇指死命摁了下去。

咔嚓!

一声细微的机括响,几乎被深渊里永不停歇的宏大沙沙声吞没。

嗡!

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猛地从那凸起荡开。

像块巨石砸进死水潭!

声音不刺耳,反而带着一股子古老、沉重、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强行惊醒的怪调。

嗡鸣炸开的瞬间,变天了!

声音穿透浓得化不开的锈雾,狠狠撞上正“守着”尸骸的“铁锈人”。

它那颗金属脑袋猛地抬起,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眼瞬间钉死王大海。

一股无形的、冰锥似的“视线”仿佛扎穿空气。

那张死气沉沉的金属脸,头一次爆出剧烈的波动。

再不是漠然或那点悲悯!

拂过尸骸的锈蚀爪子猛地攥紧,发出令人牙倒的、金属被硬扭的“嘎吱”声!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是怒?是惊?

从那铁疙瘩身子里炸出来,搅得周围的锈雾都翻腾了一下!

更要命的是

嗡鸣像条无形的毒蛇,钻透厚厚的金属管壁,无视层层阻隔,直接捅进了上头囚禁格鲁的惨白实验室!

“呃啊!!”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魂魄正被锈蚀铁钩扯烂碾碎的惨嚎,猛地从头顶砸下来!

穿透了层层钢板,闷闷的,却清晰得瘆人,直往骨头缝里钻!

是格鲁!

这鬼嗡鸣……像把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他体内蛰伏的“活锈”,引爆了十倍百倍的酷刑?!

那嚎叫里的绝望,冻得王大海骨头缝都往外渗寒气,胃里一阵翻搅。

紧接着,王大海自己头皮“嗡”地一炸。

右手腕深处那点细微的“咯…咯…”滞涩声,被这催命符似的嗡鸣一激,陡然变得又响又急。

像生了锈的齿轮在皮肉底下疯狂卡死、转动。

一股冰冷狂暴的刺痛,像通了高压电,又像无数锈砂子在血管里狂奔,顺着手臂的骨头猛冲上来,直撞天灵盖。

“啊!”短促的痛吼冲口而出。

左手再也扛不住身体的重量和这要命的剧痛,五指像背叛了意志般猛地松开。

身体瞬间脱力,失重感攫住全身,朝着下方无边的黑暗和催魂的沙沙声直坠下去。

眼看就要摔进这无底铁锈地狱,砸成一滩肉泥的刹那。

一道锈蚀的影子,快得拉出残像,又精准得像设定好的机器轨迹,骤然出现在他下方咫尺之地。

是那“铁锈人”。

它竟以快得邪乎的速度,无视了脚下崎岖锈蚀的管道表面,瞬间拔升到位!一只裹着厚厚锈壳、冰冷坚硬得像万年冻铁疙瘩的金属爪子,如同最牢靠的钢钳,分毫不差、力道大得吓人地一把攫住了王大海下坠的手臂!

冰冷!坚硬!沉甸甸!没一丝活人的热乎气儿!那感觉,就像被一截刚从冻土里刨出来的、锈透了的大号工字钢死死夹住,骨头都要被捏碎!

王大海惊得魂儿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视线猛地撞上近在咫尺的金属脸和那对深不见底的黑窟窿。对方力气大得邪乎,轻易就定住了他下坠的势头,把他像个物件似的吊在半空晃荡。

死寂。只有深渊那永不消停、如同亿万金属虫豸爬行的沙沙背景音,和王大海自己破风箱似的、粗重得要命的喘息在耳边轰鸣。

“铁锈人”那颗金属脑袋微微转动,两个黑窟窿眼似乎穿透了王大海惊恐的眼珠,死死钉在他因剧痛扭曲、因体内那鬼共振疯狂搏动、皮肤下透出死灰青色的右手腕上。那僵硬发青的皮肤下,好像有什么活物,正被持续不断的嗡鸣刺激着、躁动着、想破开皮肉钻出来!

随即,“铁锈人”猛地抬头,锈迹斑斑的铁脸盘子转向实验室的方向。它显然也“听”到了格鲁穿透层层阻隔、那非人的、刮玻璃似的痛苦哀嚎。嚎叫在嗡鸣的底子上,显得更加撕心裂肺,听得人后脊梁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短暂的、让人喘不上气的沉默。深渊的沙沙声似乎都弱了点,像是在屏息。

王大海脑子里搅成了一锅滚烫的糨糊,只剩下灭顶的恐惧和手腕那钻心剜骨的剧痛。他吊在那里,等着这铁锈怪物下一步的宣判——是把他撕成碎片,还是随手扔进下面那催命的沙沙声里?

突然。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直接在他脑仁儿最深处炸了膛!

不是空气震动!不是耳朵听见!而是像冰冷的铁块在锈死的齿轮缝里硬生生摩擦,裹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和血腥的混合恶臭,在他意识的最底层震颤、轰鸣、硬生生刻了进去:

“共振……开始了……巴图……会来……快……离开……锈核……”

冰冷!生硬!每一个字都像颗生锈的大铆钉,狠狠砸进神经!带着一股非人的、铁疙瘩似的质感,却又透着一股子近乎急切的警告!

王大海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眶!巴图?!共振?!离开锈核?!

这信息像颗滚烫的炸雷,在他塞满恐惧、乱成一团的脑子里轰然爆开!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这脑内传音是咋回事,那“铁锈人”攥着他胳膊的铁钳猛地一紧!一股子排山倒海的力量传过来——不是往上拉,是把他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似的,狠狠往侧面甩了出去!

“啊!”王大海失声惊叫,身体在空中划出道失控的弧线,炮弹一样砸向旁边那根粗大、倾斜的巨型管道!

砰!咔嚓!

身体结结实实撞上冰冷的金属管壁!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眼前金星乱舞,耳朵里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像挪了位,翻江倒海!左肩和后背火辣辣一片,皮肉铁定被粗糙的锈层豁开了口子。更要命的是,他下意识伸出去想撑一下的右手,手腕正正磕在一块凸起的、棱角分明的坚硬锈瘤上!

“呃——!”剧痛像烧红的铁钎捅进手腕骨头缝里!比之前狠十倍!那“咯…咯…”的滞涩声仿佛就在耳膜边上疯狂擂鼓,手腕僵硬处的皮肤下,死灰青色像滴入清水的墨汁,瞬间洇开一小片,冰冷刺骨的感觉顺着骨头缝毒蛇般往上爬,整条小臂都开始发麻!

他像一滩被甩出去的烂泥,顺着倾斜的锈蚀管道滑下去好几米,粗糙的锈层像砂纸一样撕扯着破烂的衣服和皮肉,留下道道火辣辣的擦痕,才勉强被一处凹坑卡住,狼狈不堪地停了下来。他趴在冰冷刺骨的锈管上,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倒着气儿,每一次吸气都扯得全身伤口针扎似的疼,喉咙里全是铁锈的腥甜味儿,呛得他直咳。

他艰难地抬起像灌了铅的脖子,望向刚才吊着的地方。那“铁锈人”还悬在扭曲的梯子旁,金属脑袋转向他摔落的方向,黑窟窿眼幽幽地“盯”着,像尊生了锈的雕像,没动弹。它刚才甩他那一下,力道拿捏得死准,把他送到了这根相对平缓、能趴着的管道上,没直接扔进下面那深不见底、沙沙作响的无底洞。

为啥?是警告他别乱动?还是……真在帮他离开梯子那个死地?王大海脑子里一团乱麻,手腕的剧痛一阵阵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头顶,金属怪物突破管道的噪音冲上了顶峰,像一场金属的葬礼进行曲!伴随着一声金属被彻底撕裂、如同布帛被扯烂般的刺耳巨响,一大块扭曲变形的管壁被硬生生撕开、掀飞!惨白刺眼的光线像决堤的洪水,猛地从破口处泼洒下来,瞬间刺破了深渊的部分昏暗!一只覆盖着厚厚暗红锈甲、关节处幽蓝绿磷光疯狂乱闪的巨大利爪,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抓向王大海刚才吊着的位置!

梯子在巨爪的撕扯下发出垂死的、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扭曲变形得像根麻花!几根粗壮的横杆“咔嚓”一声,如同脆弱的树枝般直接粉碎!锈渣和金属碎片四溅!要是王大海还在那儿,这会儿早成了嵌在怪物爪缝里的一团肉泥!

王大海头皮“嗡”地一下炸开,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来,浸透了后背翻卷的伤口,冰冷的汗水和火辣的剧痛交织,刺激得他浑身一哆嗦。他死死盯着破口处疯狂咆哮、使劲往里挤的巨大怪物头颅轮廓,那幽蓝的、非人的复眼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纯粹毁灭的凶光,死死锁定了下方!它暂时被狭窄的破口卡住了硕大的身躯,但那恐怖的巨爪疯狂地抓挠着破口边缘,发出令人心悸的刮擦声,钢铁被进一步撕裂的噪音不绝于耳——它挤进来,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儿!

底下,那催命的“蹬…蹬…”脚步声,不知啥时候,彻底消失了!深渊里那宏大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似乎也减弱了几分?是错觉?还是悬在梯子旁那个静默的“铁锈人”做了什么?

“铁锈人”依旧悬在那儿,对头顶近在咫尺、即将突破的索命怪物威胁,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只是背景噪音。它那颗覆盖着暗沉锈迹的金属脑袋,极其缓慢地、带着细微的金属摩擦“嘎吱”声,转向了王大海趴伏的方向。那两个吞噬光线的黑窟窿眼,再次精准地锁定了他。

然后,它抬起了那只同样锈迹斑斑、关节僵硬的金属手。这次,它没有指向别处,而是直直指向了王大海所在的这根巨大管道的深处,指向那浓雾弥漫、沙沙声源头的方向。

接着,它做了一个更怪异的举动。那只抬起的金属爪子,极其缓慢地收了回去,动作滞涩得像生了锈的杠杆。覆盖着金属面具的脑袋,对着王大海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一下。一个慢得离谱、僵硬无比、却又带着某种沉重意味的摇头动作。

啥意思?不能往那边走?那边藏着比头顶那发狂怪物更邪乎、更致命的东西?还是……它在说,巴图正打那边过来?!

王大海的心像块秤砣,直直沉到了冰窟窿底。前有(快突破的)索命怪物,张牙舞爪;后有(未知的)深渊催魂沙沙,浓雾翻滚;旁边还戳着个谜一样、无法理解的铁锈人,它指了路,却又摇了头……自己呢?右手腕疼得像被烙铁烫着骨头,身体散了架,趴在冰冷的锈管上动弹一下都困难。

绝境!真正的绝境!

就在这时,一种新的、截然不同的动静,硬生生挤开了头顶怪物撕心裂肺的咆哮和深渊那宏大却似乎减弱了的沙沙声,隐隐约约、却又异常清晰地传了过来。

不是脚步声。是沉闷的、带着沉重节奏的、仿佛巨大的、锈死的齿轮在同样锈死的轴承里,正被一股蛮力强行撬动、艰难转动的……轰隆…轰隆…!这声音沉甸甸的,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正从……从铁锈人指着的、管道深处那片翻涌的浓雾里,顽强地钻出来!

而且,声音在变大!在靠近!那沉重的节奏,像巨人的脚步,一下,一下,踩在锈蚀的心脏上!

巴图?!那“轰隆”作响的动静,是他那身沉重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装甲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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