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动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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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声!动作要快!”嬴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在草丛中游弋的嘶嘶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身后,石子小路上,族人跟在其后。

“哈哈,兄弟们辛苦,早点歇着!”

另一条街道上,突兀地爆发出城防军洪亮的道别声。

嬴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们是琼部落最后的火种。

曾几何时,琼部落以劫掠为生,

直到那一天,他们盯上了炎黄——那个传说中物产丰饶得可以豢养狼群的部落。

然而,他们踢到了铁板,一块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的铁板!

他们败在炎黄下,被收容,可怨恨没有消失。

在嬴云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宫殿。

“走…”他几乎压抑不住声音里的兴奋,权力的王座仿佛已触手可及。

“砰!”一声闷响,沉重的宫门被粗暴地踹开。

闯入殿内的一刹那,嬴云的心猛地一震。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没有人。

“上!都给我上!杀了白晓!白帝城就是我们的了!”

嬴云压抑的兴奋终于爆发。

身后的众人眼中也迸发出狂热的贪婪——杀死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们就能摆脱土屋草棚,住进这华美的宫殿,享受贵族的尊荣。

人群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争先恐后地冲向深处那紧闭的寝宫殿门。

“轰隆——!”

沉重的红木殿门被合力撞开,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然而,冲在最前面的人身形猛地一滞,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后面的人收势不及,挤作一团,所有的狂热和喊杀声在看清殿内景象的瞬间,戛然而止。

是白晓。

他就那样坐着。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惧。

“怕什么!他就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嬴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形。这吼声。

胆气似乎又回到了这些叛乱者身上,贪婪重新压倒了恐惧,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中再次燃起凶光。

嬴云深知夜长梦多,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正要挥手命令众人一拥而上,将白晓乱刀分尸。

“呼啦——呼啦——”

就在众人如同嗜血的狼群,红着眼准备扑向那孤高的王座时,王座上的白晓,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却仿佛蕴含着万钧雷霆、直接炸响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大殿:

“上前者,死。”

“唰——!”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冲在最前面的人,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

后面的人撞在前者身上,却无人敢再向前一步。

所有人,包括嬴云在内,身体都僵住了,一股比深冬寒风更凛冽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他们互相看着同伴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面面相觑,握着武器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你们傻了吗?!聋了吗?!他就一个人!一个人!!”

嬴云彻底慌了,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他发疯似的推搡着身边僵立的人,声音充满了绝望的狂躁,“上啊!杀了他!你们想等死吗?!”

然而,他的推搡和嘶吼,非但没有激起凶性,反而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他推搡的人,非但没有向前,反而惊恐地向后退缩。更多的人,眼神胆怯地、飞快地瞥了一眼那高踞王座、如同魔神般的身影,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响起!不知是谁,手中的青铜刀再也握持不住,脱手坠落,砸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这声音如同一个信号。

“哐当!哐当!哐当啷……”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一把,两把,十把……越来越多的武器被主人如同丢弃烫手山芋般扔在地上。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绝望的哀鸣。

有人双腿一软,直接瘫跪下去。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叛乱的人群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从凶神恶煞的狼群,变成了一地瑟瑟发抖的羔羊。

空旷死寂的宫殿里,只剩下金属的余音和粗重压抑的喘息。

嬴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彻底崩溃的一幕,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

他手中的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伏在冰冷的石砖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精心策划的叛乱,纠集的半数部落的力量,对权力的无限渴望……在绝对的力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瞬间土崩瓦解。

强烈的不甘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但更多的,是面对那王座上身影时,无法抗拒的绝望和渺小。

就在这时,一道飘渺、空灵,仿佛从天际、又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缓缓传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他崩溃的意识里:

“真正的怯懦,根植于灵魂深处,时间……也无法将其磨灭。”

嬴云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他猛地抬起头,神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惊骇。

他慌乱地左右扫视着身边同样跪伏在地、面如死灰的“同伙”们,最后,目光定格在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上。

原来…原来时间并未冲淡恐惧,只是将它深深掩埋。当真正面对那个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存在时,这深埋的怯懦便瞬间破土而出,吞噬了一切勇气和野心。

他缓缓地、无比沉重地,将额头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大殿陷入了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窗外,那轮见证了这一切的冷月,依旧无声地洒下清辉。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晨光如同融化的金液,小心翼翼地、坚决地从遥远的山脊线后探出头来,温柔地驱散了笼罩大地的深沉夜色。

黎明,终究还是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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