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另一个他(1 / 1)
周遭的气氛似乎瞬间凝滞。
阮玉竹回过神来,难得对她露出些许笑意,“沈姑娘年前给府里送了自己种的瓜果,我正巧遇上,倒是个风趣又识礼的姑娘。”
洛颖也附和,“是啊,沈姨可好说话了,还常常给我买礼物。”
她原地转了一圈,“我身上这身裙子,就是沈姨亲手给我裁的,瞧,多好看!”
阮玉竹熟稔抱过孩子,神色自若接口,“那产婆说孩子早产体虚,得好生照顾,沈姑娘产后虚弱,身边也没个人帮衬,当真的可怜……对了,我让你们找的乳母可有合适的?”
嬷嬷闻声应道,“都找好了,今晚就能来。”
“去催一催,别耽搁了孩子喝奶。”阮玉竹沉浸其中,一时似是忘了要对桃夭和窦冰漪发难。
锦布里头,一个小男婴眯眼熟睡。
桃夭瞥了一眼。
皮肤白皙,面颊圆润,哪里体虚了?
“桃夭,你没事吧?”阮修墨走近,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瞧了一遍。
桃夭回神轻笑,“放心,我去清欢斋找大嫂救我,自然无事。”
话落,还眨了眨眼。
阮修墨折扇朝她脑仁一敲,“调皮,以后可不能如此妄为。”
桃夭顿时委屈,“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阮修墨却不认账,“你表哥神通广大,用得着你救?管好你自己便是。”
话说这么说,眼底的关切却溢于言表。
桃夭下意识又看向窦冰漪。
她依然站在那里,双手交叠腹前,如一株傲立矜贵的兰。
但很快,她似敛去眼底神伤,走向两人,朝着阮修墨客气一笑,“二表弟既然来了就别站着了,进屋用茶吧。”
虽然她不喜阮修墨这种纨绔子弟,可他今日毕竟是来帮桃夭解围的。
阮修墨狭长的丹凤眼带着惯有的风流不羁,将窦冰漪从头到脚放肆地打量了一遍。
目光似又落到不远处啼哭的婴儿身上。
直到她微微拧眉,方才收回视线。
阮修墨摊开手中折扇,玩味轻笑,“我这不请自来的人,还是不要多加叨扰的好。先行告辞了,嫂嫂。”
最后的这声嫂嫂,尾音微勾,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尽的意味。
不等窦冰漪答话,他深深看了桃夭一眼,翻身跃上骏马,很快消失在巷陌。
桃夭回过头,就见窦冰漪一本正经板起脸。
“桃夭,母亲罚你抄经,你却私下跑出去玩,实在胡闹!”
桃夭吐了吐舌头,大嫂这秋后算账的本事也是可以。
她垂下眼,乖巧应道,“大嫂放心,我待会回去,马上开始抄。”
窦冰漪见她这副模样,想起她终是不忍,又看了看暗沉下来的天色,“天快下雨了,都进去吧。”
话落,率先进了屋。
书韵顾不得额头磕出的伤痕,连忙爬起身扶住受伤的琴心,回到桃夭身边低问,“小姐,您没事吧?”
桃夭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
阮玉竹抱着孩子,被一群人簇拥着往里走,与窦冰漪孤独的背影形成强烈的对比。
春凉暮霭,乌云密布,雨滴尚未落下。
可不知为何,她脚底,却窜起一阵恶寒。
……
连夜,桃夭调制出三瓶舒宁香,附上誊抄的方子,却发现,自从出了今日的事,琴心和书韵也被门房禁足了。
若只是舒宁香,她倒是可以光明正大通过洛京臣交给承王府的人。可这方子又该如何解释……
半夜三更,揽星阁灯火通明。
自重生以来,她每天夜里都得点着灯睡觉。
只要一陷入黑暗中,就会勾起被活祭的画面……
桃夭遣退了书韵,无力歪倒在榻上,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可怎么办啊?”
一想起今日夜澈被她迷晕时,那副吃人的表情......
桃夭揪着散开的青丝,将脸埋进枕间。
这回,她不仅没能抱紧承王的大腿,让他成为自己的靠山,反而结了仇!
“可我那是形势所逼,真不是故意的……”
在榻上连着打了几个滚,桃夭唉声叹气不断。
不知不觉,一日的疲倦终是将她淹没。
桃夭直接睡了过去。
梦里,萧时凛阴鹜的脸一点点朝她逼近,
窒息感将她笼罩,她拼命挣扎,却是动弹不得,急得满头大汗。
“救命......放过我的孩子......”
“求求你......”
一个黑影缓步走近,在榻上停住脚步。
榻上女子大汗淋漓,眼角噙着泪花,全身颤抖,似入了难以摆脱的梦魇。
屋外狂风忽作,被打开的木牖砰一声砸下,发出巨响。
悬挂于帐前的风铃,紧跟着哐哐铛铛伴奏。
桃夭在惊惧中挣开朦胧的睡眼。
惊见一个男人立在榻前。
“你……”
男人伸出的手掌突然攫住她的脖子!
桃夭惊呼声卡在喉间,梦里的窒息感变得无比真实。
惊雷轰隆,蓝电裂空。
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夜澈!!
他是来杀她的……
此刻桃夭狼狈无助,像小兽般拼命挣扎求饶。
可男人猩红凶戾的眼底毫无怜悯。
桃夭敏锐地发现,此时的夜澈,与鲤鱼池畔初见的他不同。
当时的他,即使生气,也是眼里有光。
可此刻的他,双目猩红充血,如同毫无人性的野兽,眼底只有杀意和毁灭。
他怎么了!?
桃夭想起前世他在九重殿的一幕,当时的他也是这幅模样。
逐风说他是中了蛊,她直觉以为他是三年后才中蛊发狂。
难道,早在三年前的现在,他已经中了蛊?
哐当一声,桃夭挣扎间无意扫落了枕边搁置的瓷瓶。
为他精心调配了一晚上的三瓶舒宁香应声破碎。
瞬间,香气四溢。
鼻翼微微颤动,掐着她脖颈表情凶戾狰狞的夜澈,眼底忽然有了片刻的迷茫。
桃夭趁机呼了口气,随即抬脚踹开他,激烈地咳嗽起来。
她嘶哑着声音想喊人,却说不出话来。
夜澈怔怔看着她双脚并用缩到床榻角落,一张小脸惨白如纸,咳得跟快要断气似的,锋锐的眉微微拧起。
“你在干什么?”问完,他似是想起什么,看着周围的环境,皱着眉出神。
洛桃夭,“……”
此刻,她只恨不得扑上去扇他几个耳刮子。
前一刻差点把人掐死,下一刻问人家干什么?!
桃夭大口呼吸着,舒宁香的香气极大程度地平息了她的惊惧。
她小心翼翼看了夜澈一眼,发现他眼底的血红正慢慢地散去。
是香……
如果她没猜错,夜澈的身上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真如前世逐风所言,他是中了蛊才发狂杀人。
那么,此时他的身体里,应该早已被中蛊了,这种蛊,说不定与他被封闭的嗅觉有关。
舒宁香刺激他的嗅觉,所以缓解了他蛊毒。
若真被她猜中,她算是彻底掌握了夜澈的秘密,可如此,夜澈还能放过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