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存的智慧(1 / 1)
冰原的夜还未完全褪尽。
洛辰裹着鹿皮外衣蹲在帐篷口,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薄霜。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这是重生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考核,成败全在冰湖那片镜子似的冰面上。
“走了。”阿图克的声音像老桦树皮擦过兽骨,洛辰抬头,见老人裹着褪色的海豹皮斗篷,左手提着金属鱼叉,右手扛着凿冰锥。
图尔跟在后面,靴子踩得雪粒哗哗作响,嘴角扯出个讥讽的笑。
“乌纳拉克,你要是摔进冰窟窿,我就用鱼叉把你捞上来当诱饵。”
三人踩着黎明前最刺骨的风走向冰湖。
洛辰的鹿皮靴底钉着海豹筋搓的防滑绳,每一步都压出细碎的冰碴。
冰面泛着幽蓝的光,像块被冻住的天空,远处浮冰的棱角在暗夜里闪着冷光。
阿图克在冰面中央停住脚,凿冰锥往地上一杵:“看好了。”
他佝偻的背突然绷直,枯瘦的手按在冰面,指节叩了叩,“冰层厚三寸半,能站人。”
“但鱼群不会在硬冰下。”
他用锥尖在冰面划出个圆圈,“要找冰缝,雪被风吹薄的地方,阳光能透进去,鱼才肯来。”
洛辰蹲下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冰面。
他看见阿图克划出的圆圈边缘有极细的裂纹,像蛛丝般延伸向西北方。
前世在阿拉斯加拍的纪录片突然在脑海里闪回——老因纽特猎人说,鱼群会跟着冰下的暗流走,冰缝是它们的呼吸孔。
“该你了。”阿图克把凿冰锥递过来。
图尔立刻凑过来,手臂交叠在胸前:“小心别把锥子砸自己脚背上,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洛辰接过锥子,掌心触到金属的凉意。
他想起前世考古时用手铲挖冻土,得用巧劲不能硬砸。
可冰面比冻土硬得多,第一锥下去,只在冰上砸出个白印。
第二锥加了力,冰屑突然飞溅,有粒碎冰刺进左眼,他痛得踉跄后退,眼前一片雪白。
“哈哈哈哈!”图尔的笑声像冰棱断裂,“雪盲了吧?”
“我就说他连凿冰都不会——”
“闭嘴。”阿图克的声音像块压在火上的石头,“猎人被冰屑迷眼,就该像海豹被矛刺中那样,先按住伤口。”
洛辰咬着牙,用鹿皮手套捂住眼睛,睫毛上的冰碴融化成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听见阿图克的皮靴声在周围走动,听见图尔的冷笑渐渐低下去,直到视野里的白雾慢慢散成光斑。
“再试一次。”阿图克把锥子塞回他手里,“别用蛮力,冰面和驯鹿的头骨一样,要知道哪里软,哪里硬。”
洛辰深吸一口气,让冷空气灌进肺里。
他想起前世在格陵兰岛跟渔民学破冰时,老船长说过:“冰面会呼吸,气泡往上冒的地方,下面有鱼在游。”
他眯起眼,顺着阿图克划的圆圈边缘看过去——就在西北方半丈远的地方,冰面下有极细的气泡正缓缓上涌,像一串被冻住的珍珠。
“阿图克爷爷,”他突然开口道,“换那边凿行吗?”
图尔的冷笑卡在喉咙里:“你懂什么......”
“为什么?”阿图克的眼睛亮了,像雪地里突然燃起的篝火。
洛辰蹲下来,把鼻子贴在冰面上。
冷得发疼的鼻尖触到冰的凉意,却嗅见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味,像新鲜的北极红点鲑鱼鳃里渗出的血。
“这里有鱼的味道。”他说,“它们在下面游,所以冰下有气泡。”
阿图克沉默了片刻,突然弯下腰用锥子在洛辰指的位置画了个圈:“试试看。”
洛辰握紧凿冰锥,这次他没急着砸。
他想起前世看因纽特猎人凿冰,手腕要像海豹的尾巴那样灵活,借身体的重量往下压。
第一锥下去,冰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第二锥沿着裂纹走,冰屑簌簌落进冰洞;第三锥时,“咔嚓”一声,冰面破了个拳头大的洞,幽蓝的湖水涌上来,溅在鹿皮靴上立刻结成薄冰。
“鱼!”图尔的声音突然拔高。
洛辰盯着冰洞,心跳几乎要停住——一条巴掌长的北极红点鲑从水里窜出来,银白的鳞片沾着水珠,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又“扑通”落回水里。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鱼群像被什么惊到,接二连三地往冰洞外跳。
阿图克的金属鱼叉快得像道闪电,精准地刺穿一条鱼的脊背。
洛辰手忙脚乱去接,鱼在他掌心挣扎着,鳞片擦过皮肤的触感让他眼眶发热——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用自己的手抓住真正的猎物。
“你......”阿图克扯下鱼叉上的鱼,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震惊,“真能闻出鱼的味道?”
洛辰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湿痕,鱼的腥甜味还留在鼻尖。
他想起前世在实验室里研究因纽特人的捕猎日志,老猎人总在日记里写:“鱼的味道会告诉我们它们在哪里。”
那时候他只当是浪漫的说法,现在才明白,这是刻在血脉里的生存智慧。
“我只是......记得一些东西,在梦里,祖先们教我的。”他说。
图尔的脸涨得通红,像被晒化的海豹油。
他踢了脚冰面上的碎冰,转身就走,皮靴踩得雪粒乱飞:“谁稀罕看你抓小鱼!”
阿图克把鱼叉往肩上一扛,嘴角终于露出点笑纹:“走,回部落。”
“今天的鱼汤,要加上你抓的鱼。”
洛辰跟着老人往部落走,手里的鱼还在微微抽动。
晨光照在冰面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又摸了摸怀里藏着的冰地苔,那点潮湿的触感让他想起卡玛煮的热汤——母亲肯定在帐篷里等他,鹿皮手套上还沾着驯鹿脂的香气,汤锅里的海豹油应该已经化开了。
“乌纳拉克。”阿图克突然停下脚步,“明天黎明,冰湖见。”
“这次,教你用兽骨哨。”
洛辰抬头,看见老人的背影在光芒里镀了层金边。
风卷着雪粒掠过冰面,远处部落的帐篷顶升起炊烟,像一条细长的银线,直往蓝得透亮的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