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豹油换长枪（1 / 1）
晨雾还未散尽。
洛辰就被阿图克的骨哨声唤到了部落中央的石台前。
石堆上的篝火昨夜未熄，火星子黏在帕克图的鲸骨杖上，像未褪尽的血珠。
这位长老的目光扫过洛辰时，嘴角扯出极淡的笑：“乌纳拉克，今年狩猎队的头狼该换人了。”
他用鲸骨杖指向东边——冰原尽头的蓝光里，隐约能看见冰峰的轮廓，“东部冰原结冰最早，里面的白熊最肥，就由你带十个人去。”
石台下的猎手们忽然静了。
洛辰注意到几个老猎人的喉结动了动，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阿图克的手按在腰间的骨刀上，指节发白：“东部冰原？”
“三年前科利克他们就是在那儿......”
“那是他们运气不好。”帕克图出言打断他，鲸骨杖重重磕在冻土上，“雪狼族的猎手难道要被传言吓破胆？”他转身时，人群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瓦拉挤到洛辰身边，袖口沾着雪屑，睫毛上还凝着霜：“我替阿爸给你们准备了肉干。”
她往洛辰手里塞了个海豹皮袋，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划了道——三短一长，是因纽特小孩玩的“冰下鱼”暗号，意思是“小心”。
狩猎队出发时，晨光把冰原切成金与蓝的碎片。
洛辰数了数队员：五个年轻猎手，三个刚成年的少年，还有老猎人图克的孙子卡亚——这孩子昨天还在帮母亲晒鱼干，手掌软得握不住骨矛。
他心里一沉：帕克图分明是挑了最没经验的人。
“头狼！”
“冰层在响！”走在最前的卡亚突然停住，冰爪下的冰层发出细碎的裂响，像有人在地下敲骨板。
洛辰单膝跪地，掌心贴住冰面——震动频率不对，不是白熊的脚步声，倒像是冰层下的海水在翻涌。
他前世跟极地科考队学过冰情观测，记得老师说过：“冰面如果像老羊皮鼓那样闷响，底下十有八九是空的。”
“全体后退！”洛辰扯着嗓子喊，皮袍下的骨哨硌得胸口发疼。
队员们刚退开三步，脚下的冰面“咔”地裂开条缝，冷风卷着海水从缝里窜出来，冻得人睫毛立刻结了冰。
卡亚的冰爪卡在冰缝里，整个人往下坠，洛辰扑过去抓住他的皮绳，两人在冰面上滑出三丈远，直到撞在凸起的冰岩上才停住。
“都别动！”洛辰抹了把脸上的冰碴，抬头看向左侧的高岩——那上面有块倾斜的冰盖，像天然的瞭望台。
他解下腰间的驯鹿皮绳，绕在冰岩上打了个结：“看好绳子，我上去看看。”
高岩顶端的风像刀子。
洛辰趴在冰盖上，用骨刀刮去表层的积雪——下面露出深褐色的木头纹路，还嵌着锈迹斑斑的铁铆钉。
他心跳突然加快，父亲口中的鬼船，难道就是这个？
“应该不是，这冰原不知吞噬了多少艘船，又埋藏了多少秘密。”
他掏出随身的骨锥，小心撬开一块冰壳。
船舷上的刻痕逐渐清晰：“玛丽·安号，1873年波士顿出航”——这是19世纪失踪的美国捕鲸船！
前世他在档案馆见过这艘船的航海日志，最后记录是“遭遇冰暴，向东北方撤退”，没想到竟被封在这里。
“头狼！卡亚踩中陷阱了！”
下方传来惊呼。
洛辰顺着皮绳滑下去，就见卡亚的左腿被粗藤条套住，整个人倒吊在半空，皮袍下的大腿已经肿得像发面的驯鹿肉。
藤条另一端系在冰岩后的雪堆里，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松脂——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有人用松树藤现编的陷阱！
洛辰用骨刀割断藤条，卡亚摔在雪地上直抽冷气。
他蹲下身检查藤条的结：是因纽特猎人常用的“雪狐扣”，但收口处多绕了三圈——只有上了年纪的猎人会这么系，年轻猎手没那耐心。
雪地上的脚印更可疑。
表面是乱踩的熊爪印，但洛辰用骨刀刮开表层雪，下面露出清晰的鹿皮靴印——前掌深，后跟浅，是部落里老猎人的脚。
“你们先回部落。”洛辰把骨哨递给卡亚，“吹响三声，阿图克会带人来接。”他拍了拍脚边的拉库，狼犬立刻竖起耳朵，鼻尖在雪地上嗅了嗅，朝着西北方低嚎。
冰川峡谷的风越刮越猛。
洛辰跟着拉库在冰缝间穿行，靴底的冰爪刮得冰层“嘶嘶”响。
转过最后一道冰壁时，拉库突然窜出去，前爪扒着一座半埋在雪里的冰屋门。
门没锁，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像老木门，不是冰屋该有的声音。
冰屋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些，墙上挂着海豹油灯，地上堆着半打海豹油桶。
洛辰掀开最上面的油布，底下压着几封信件，信纸边缘泛着黄，盖着“北极星探险队”的火漆印。
他粗略扫过内容：“用海豹油换长枪......”
“你不该来这儿。”
冰冷的刀尖抵在洛辰后颈。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奥玛身上的驯鹿皮袍总带着松脂味，那是他修补鱼叉时留下的。
“我是替帕克图办事的。”
奥玛的声音在发抖，刀尖却压得更紧。
“他说这样能让族人获取更多的食物，有更强的狩猎能力”
“只有这样，才能在这片冰原之上存活......”
“帕克图？”
洛辰转身反手抓住奥玛的手腕，骨刀当地掉在地上。
“没有他们，祖先不一样存活至今？”
“他们会带来灾难，就像你吃了那条鱼后铅中毒一样。”
奥玛的手松了，洛辰看见老人眼眶通红，像要裂开的冰面。
部落篝火燃得比任何时候都旺。
洛辰把海豹油桶和信件堆在石台上，伊卡蹲在旁边，用祭司家传的桦树皮笔翻译信件：“.....用部落的物资换武器，等狩猎节之后......”
“放屁！”帕克图跳起来，鲸骨杖砸在石台上，“这是栽赃！”
阿图克的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石台上的海豹油灯直晃：“够了。”他看向洛辰，目光像融化的冰川，“从今天起，冬季事务由乌纳拉克协调。”
“帕克图，你先回帐篷歇着。”
人群渐渐散了。
洛辰摸了摸怀里的骨哨，狼头的纹路被体温焐得温热。
拉库蹭了蹭他的手，朝着部落外的冰湖方向低嚎。
他抬头望去——冰湖中央的冰层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水面上漂着几点白，像是......鱼肚皮？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洛辰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朝着冰湖走了两步，就见最前面的白影动了动——是条肚皮朝上的北极红点鲑，眼睛还睁着，鳃盖却没了起伏。
更多的白点从冰层下浮上来，像撒在蓝布上的盐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