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下盗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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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辰的靴底压碎一粒未冻实的雪渣,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蜷在雪堆后,呼出的白气刚飘出便被风卷散。

那串小两圈的脚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鞋底花纹像极了琼斯助手的登山靴——鞋尖磨出的月牙形凹痕,下午搬运设备时他在雪地上踩出过同样的印记。

“温斯顿说这箱航海日志能换三船火药。”前方传来压低的男声,混着木箱摩擦冰面的吱呀响。

洛辰贴着冰崖缓缓挪动,崖顶垂落的冰棱割得脸颊生疼。

月光劈开云层的刹那,他看见三个黑影正从冰缝里拖出一只橡木箱。

箱角包着的铜皮在雪地上划出深痕——那是圣艾琳号的标志,他在古籍里见过沉船设计图,每艘捕鲸船的货箱都刻着船名首字母。

“轻点!”另一个声音急促得发颤,是哈罗德的助手米勒。

洛辰记得这年轻人总捧着本《极地考古入门》,手指把书脊都翻得起了毛边。

此刻他正用冰镐撬木箱,金属撞击声惊得附近的雪鸮扑棱着翅膀飞走。

“温斯顿说史密斯家族要原件,要是磕坏了...”

“够了。”带头的是琼斯,他蹲下身扯出半卷泛黄的羊皮纸,月光扫过纸面,洛辰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因纽特符号——那是当年部落用兽骨刻在桦树皮上,卖给船员换火药的交易记录。

琼斯的手指在纸背摩挲。

“这东西在冰里冻了一百三十年,史密斯先生的私人博物馆正缺这种'原始见证'。”

洛辰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前世在社科院整理北极文物时,他见过太多这样的“见证”——波士顿博物馆玻璃柜里的因纽特骨雕,标注着“无主遗物”;哥本哈根档案馆的兽皮地图,署名是“匿名土著”。

此刻羊皮纸上的符号在月光下跳动,像被剥了皮的海豹在流血。

他倒退着踩进自己的脚印,每一步都精准覆盖新雪。

风突然转了方向,裹着雪粒灌进领口。

他打了个寒颤,却反而加快脚步——必须在他们把箱子拖出鲸脊湾前通知阿图克。

雪屋的海豹皮门帘被他掀开时,阿图克正往猎刀上缠驯鹿筋。

老人抬头看见他发青的脸,立刻把皮袄甩过来:“怎么?”

“琼斯他们在偷圣艾琳号的东西。”洛辰抓过阿图克的海豹油灯,火光照得他眼底泛红,“木箱里有交易记录,还有咱们祖先刻的符号。”

阿图克的手顿在半空,猎刀“当啷”掉在雪地上。

他弯腰捡起刀时,洛辰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冰碴。

“我就知道这些拿仪器的家伙不安生。”他扯开嗓子朝外喊:“奥图!”

“去把年轻猎人们叫到冰丘后面集合!”

十分钟后,七八个裹着狼皮的身影挤在冰丘背风处。

洛辰蹲在地上用刀尖画地图:“他们要从鲸脊湾的冰道撤离,这里——”

刀尖戳在冰缝东侧。

“冰道只有两米宽,两边都是冰崖。”

咱们用雪橇拉空兽皮袋,让狗群在西边叫,引他们往东边跑。“他抬头看向阿图克。

“阿图克爷爷,您带三个猎人从崖顶往下扔雪块,咱们从侧翼包抄。”

“好小子。”阿图克拍了拍他的肩,老茧磨得他肩胛骨生疼,“当年我追北极熊时,也这么下套。”

冰道里的风突然大了。

琼斯扯了扯围巾,往手上哈着气:“快点,再磨蹭天该亮了。”米勒正把最后一卷羊皮纸塞进帆布包,突然停住:“你们听见了吗?”

远处传来狗吠,像是有十几只雪橇犬在狂奔。

琼斯皱眉:“可能是巡逻的猎人。”话音未落,西边的雪坡上“轰”地滚下一堆雪块,砸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

米勒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帆布包摔开,几张纸页被风吹得打着旋儿往冰崖上飞。

“跑东边!”琼斯吼了一嗓子,拽着木箱就往冰道东侧跑。

刚转过冰崖角,十几支火把突然在头顶亮起。

洛辰站在冰崖上,火光照得他瞳孔发亮:“站住!”

探险队员们僵在原地。

阿图克从左边包抄过来,猎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奥图带着年轻猎人从右边围拢,每人手里都举着火把,火舌舔着风,把冰道照得如同白昼。

“你们想偷走的是我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的未来。”洛辰的声音撞在冰崖上,激起一片回响。

他看见琼斯的喉结动了动,米勒的手指死死抠着帆布包带,指节发白。

“不...不是偷。”琼斯的声音发虚,“我们是在保护文物,你们根本不知道怎么保存——”

“住口。”

众人转头。

萨姆站在队伍最后,他的羊皮手套攥着块铜牌,那是从木箱里掉出来的,上面刻着圣艾琳号的船徽。

传教士助手的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挂着霜花:“我昨天帮温斯顿整理资料,看见他给史密斯家族的信。”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冰锥般扎进雪地,“他说'因纽特人连自己的历史都记不全,这些东西放在博物馆才是价值'。”

琼斯猛地扑向萨姆,却被奥图一把按住肩膀。

萨姆后退两步,把铜牌塞进洛辰手里。

铜牌还带着他的体温,“这不是他们的故事,而是你们的。”

黎明时分,鲸脊湾的冰缝前围满了部落人。

伊卡穿着祭司长袍,手里捧着用驯鹿筋串起的雪晶。

她将铜牌轻轻放进木箱,又撒了把雪粉:“冰原记得每一次心跳,海豹记得每一滴血。”

“我们的神,住在活着的人心里。”

老猎人们依次上前,往木箱上压了块冰砖。

洛辰最后一个动手时,指尖触到冰砖下凸起的纹路——那是他用骨刀刻的因纽特符号,意思是“属于雪狼族”。

探险队的雪橇车碾过雪地时,玛拉婶母抱着小孙女站在村口。

小阿雅伸出手指,追着远去的雪橇喊:“婶婶,他们为什么要走呀?”

“因为有些东西,只能留在该留的地方。”

玛拉婶母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转向鲸脊湾。

那里的冰面泛着幽蓝的光,像块巨大的宝石,藏着数不清的故事。

洛辰站在最高的冰丘上,望着探险队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

风掀起他的狼皮帽,露出耳后一道淡粉色的疤——那是重生前在挪威博物馆,为了拍清展柜里因纽特骨雕,额头撞在玻璃上留下的。

此刻他摸着那道疤,忽然听见脚下的冰面传来细碎的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冰层下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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