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宵从海上来(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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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叹气,韩彻道:“贺兄也听说过青冥剑吗?”不待他回答,又道:“说起来,这青冥剑的主人已经消失有八年了,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何清旻在心中回答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需要他活着的人了,所以他从此便像是死了一样活着。

韩彻又道:“如果还活着……唉,所以大家都猜他已经死了。”

何清旻微笑。

白衣人收剑入鞘,对尹悼春的问话不置可否,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等的人不会来。”

“因为他已经死了。”尹悼春说。

白衣人依旧笔直地站着,站在这里的时间仿佛比大厅的梁柱还要早。

尹悼春仰头看着白衣人,“你亲手杀的。”

白衣人道:“他不是‘海老人’。”

尹悼春道:“他的确不是。”

白衣人道:“他不老。”

尹悼春颔首:“的确,他不老,他不是海老人,不过所幸他是一个人,也是一个男人。”

白衣人的幂篱遮住了眼睛,但却无法阻挡那双眼射出的寒光。

尹悼春轻轻叹了口气,像那少年使了个颜色,少年将地上尸首上的头套撕了下来,低声道:“不是人皮面具,是用了药水化妆的。”

尹悼春轻叹一声。

白衣人道:“你知道我是谁?”

尹悼春微笑。

白衣人又道:“你知道我等的人是谁。”

尹悼春微笑。

白衣人的手向背后探去,同时问:“你也知道我为什么等他?”

尹悼春理了理额角的鬓发,浅笑道:“知不知道呢?不过我却知道那时有人在场。”她话音未落,已朝着何清旻二人的窗口飞身而来,起落间她衣裙飘飘宛如仙子,可此刻韩彻却顾不得欣赏了,一咬牙,只待上前去,却被何清旻拦住。电光火石间韩彻无暇开口,转眼尹悼春已经到了眼前,何清旻扯着韩彻向后退了几步,尹悼春的丝带如游蛇一般绕进窗口,何清旻顺手抓了茶杯扔过去,一撞之下,竟截掉了丝带的前端。

韩彻大惊失色,不知道该先吃惊什么,尹悼春已然破窗而入,“你弄坏了我多少东西?”

何清旻拱手苦笑道:“上次也好这次也罢,在下都不是有意的。”

尹悼春手腕轻轻一抖,那丝带缠在何清旻手腕上,见他并不躲,尹悼春多少气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但见他态度恭谨,火气又下了几分。正要说话,只听得有敲门声,用眼神示意韩彻。

韩彻只得开了门,毫不意外,是那白衣人。

白衣人微微点了点头,韩彻让开身子,白衣人也不见外,扯了凳子便坐下,他站得直,坐下也很直,仿佛身体里的不是脊椎,而是铁棍。

何清旻微笑道:“是小人不好,居士大人大量。”

韩彻意外地觉得这幅模样很眼熟,仔细想想何清旻这几日和智一相处也是如此,一时间竟然忘了生何清旻的气,只顾着鸣不平起来,他恨不得揪着何清旻的领子问:你既然能和尹悼春不分上下,又为什么要任由恶和尚欺侮?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不成?

何清旻觑着尹悼春的脸色,一只手悄悄地去摸丝带,尹悼春冷哼一声,松开手:“坏了的玩意,谁还要。”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忘了她真实的年龄,只觉得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何清旻道:“可惜我赔不起你更好的。”

“谁又稀罕你陪?”

白衣人突然道:“你是叫我来看调情的?”

韩彻闹了个大红脸,何清旻低头看鞋尖,尹悼春依在床头,笑道:“来,让我们捕快小哥说说。”

“说什么?”何清旻苦笑:“在下要找的人一直没找到……总不见得在下要找的人就是你们要等的人。”

“你要找的人是谁?”

何清旻看向白衣人,摇摇头:“我如果知道他是谁,就简单了。”

尹悼春道:“的确如此,我家三郎现在还拉着脸,心疼他的宝刀呢。”

何清旻再次起身作揖,“是在下的不是。”

尹悼春冷哼:“不怪你,怪三郎的刀太容易断,怪‘百炼金刚’手段不够。”

此言一出,韩彻不由得有些变了脸色,侧目相视。

何清旻深吸一口气,长揖后起身,向白衣人道:“从二位所言中,前辈要等的应该是真正的海老人?”

白衣人点了点头。

何清旻苦笑道:“不知二位是什么时候做的约定?”

白衣人沉默片刻,道:“三年前。”

“怪不得。”何清旻轻叹:“海老人,去年辞世了。”

韩彻脱口道:“难不成这个假的海老人是代替海老人来赴约……”他话说一半,卡在喉咙里。

他说的大家都能想到。

替人赴约,却死在对方手里,多多少少有些可笑可叹。

白衣人无视众人各异的神色,淡淡道:“我们定的是生死约。”

何清旻道:“找人假扮自己,替自己赴死?”

白衣人反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的?”

何清旻微笑道:“这就是纯属巧合了。去年春天我在冀北一带,偶然遇见个班子,说是班子,其实是由各地路岐人组成的,恰好在一地就一同表演,演过这段日子到下个地界就散场。”

“他们在村头表演,有狗钻火圈、也有说书的,还有唱小调的,我虽然囊中羞涩,中途也给了几个钱,就听见有人问:你们那个耍猴的老头今天怎么没来?”

“戏班的人说,那老头病重了,没钱看大夫,躺着呢。”何清旻说着,停了一停,“散场了我就想去悄悄看看,说来惭愧,我年幼时学过一些医术,虽然不太精通,一些伤寒之类还是能看的,于是我悄悄摸到他们临时租用的地方,还没进门,那老人就发现我了。”

韩彻忍不住追问:“那他……”

何清旻轻轻摇了摇头,“唐门暗器,无人能救。”

韩彻皱眉,“又是唐门……”虽然看不见白衣人的眼睛,但他感觉到那灼热的目光,连忙将在街市上围观的情形说了。

事已至此,何清旻也不必隐瞒,便道:“那汉子是原昶。”

“原昶?”韩彻大吃一惊,“‘一剑封喉’原昶?”叹了口气又道:“如果原昶说得是真的,那么海老人至少尝试过……”

何清旻看向破洞的窗户,“我还是觉得不对。”

韩彻问:“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海老人、原昶、血手观音、“朋友”……以及唐门。

哪里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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