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吃醋的宋佳琪（1 / 1）
宋佳琪眼睛之中仿佛有泪光闪烁，好看的一双杏眼，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用力地、几乎是有些凶狠地吸了下鼻子，强迫自己仰起脸，迎向顾北的目光，声音拔得又高又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她甚至举起小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做出个加油的姿势，嘴角咧开的笑容弧度大得有些失真，
“说不定——真的说不定哦！最后你真的能和婉宁一起考上哈工大呢！”
语速快得像扫射的机枪子弹，字句之间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喘息一秒，那强撑的堤坝就会轰然溃决，所有伪装都会化为齑粉。
她必须用这密集的、响亮的声音，堵住喉咙里翻涌的哽咽，
“到时候！”她猛地加重语气，胸口因这激烈的情绪而剧烈起伏着，精致的锁骨在薄薄的校服领口下若隐若现：
“作为你们的好朋友，我肯定第一个祝福你们！”
她拍着胸脯保证，尽力微笑着。
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话，一时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宋佳琪的呼吸变得短促而凌乱，胸口起伏得更加明显，那原本努力维持的灿烂笑容，此刻僵在脸上，嘴角努力上扬的弧度牵扯着，显出一种力不从心的勉强和细微的颤抖。
她本就不擅长伪装，所有的情绪都写在眼睛里，写在微表情里。
此刻能将那份汹涌的失落、酸楚和难堪强行压制在这张笑脸之下，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意志力。
她不敢再看顾北的眼睛，生怕那双深邃的眸子会轻易看穿她所有的狼狈。
猛地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母亲王秀琴。
“妈。”
她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明显与顾北说话时有些不同，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急促和虚弱，仿佛再多待一秒，那强撑的堤坝就会彻底崩溃。
“我...”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磨过，干涩发紧，她艰难地又挤出几个字：
“先去一下洗手间。”
话音未落，甚至完全没有等待王秀琴任何回应的意思，宋佳琪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猛地转过身。
那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仓皇，近乎是落荒而逃。
她瘦削高挑的身影在散场后依旧略显拥挤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脚步甚至有些踉跄，仿佛踩在棉花上，失去了往日的轻盈。
低着头，纤细的脖颈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迅速被人潮吞没，只留下一个仓皇而美丽的背影。
“哎，琪琪...”
王秀琴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指尖却只来得及擦过女儿校服衣角带起的那一缕微不可察的风。
她怔怔地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眉头深深蹙起，脸上那份强撑的圆融笑意早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了然于心的复杂和难以掩饰的担忧。
最终，所有情绪化为一声沉沉的、几乎被周围喧嚣淹没的叹息：
“唉，这孩子...”
那叹息里，是母亲对女儿心事的洞悉，是心疼，也是无可奈何。
周慧兰的心猛地揪紧了，她是从小看着宋佳琪长大的，这丫头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那丫头向来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太阳花，何曾见过她这般样子。
本就是当做半个女儿来对待的。
周慧兰心里面只感觉一阵心疼和担忧，连忙对着顾北大声的喊道：
“臭小子，你傻愣着干什么呢？”
“还不快点追上去！”
她此刻的呵斥，全然没有了家长会上那份因儿子争气而带来的骄傲和温柔，只剩下护犊心切的强硬。
看着顾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语气斩钉截铁：
“今天你不把佳琪哄开心了，晚上就别吃饭了，给我饿着。”
饶是顾北今天在学校给她挣足了脸面，让她扬眉吐气，但在她心里，此刻她更看不得那孩子受委屈。
顾北的目光，其实一直未曾真正离开宋佳琪消失的那个方向。
人群的缝隙里，似乎还能捕捉到她那一闪而过的、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她那番故作轻松、甚至带着点刺耳的揶揄，那夸张到近乎虚假的笑容，还有最后甚至略带哭腔的声音。
他只是......一时间有些茫然。
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他提到了要考哈工大？
这个目标虽然宏大，但宋佳琪向来是鼓励他、支持他的，哪怕他以前成绩垫底时，她也顶多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几句，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带着明显受伤意味的反应。
他眉头紧锁，飞速地在脑海中回溯着刚才的对话片段
这一刹那，他这才明白过来，归根结底还是吃了苏婉宁的醋。
“妈！”顾北猛地回神，脸上那点迷茫瞬间被焦急取代，
“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影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拨开挡路的人群，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疾奔而去。
隔着几排的苏婉宁看着先后离开的宋佳琪和顾北的身影，微微侧着头，白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那双沉静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微澜。
而操场距离卫生间有着一段距离，饶是隔壁这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子，跑了一分多钟这才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午后阳光带着慵懒的温度，透过高高的、积着些许灰尘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菱形的光斑。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舞蹈。
顾北高大的身影停在女卫生间外的走廊拐角，阳光在他脚边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微微喘息着，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卫生间里很安静。
不，不是完全的安静。
仔细听，能隐约捕捉到细微的声响。
水龙头似乎没有关紧，传来持续不断的、带着节奏的“滴答……滴答……”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这单调的滴水声间隙，似乎...似乎还夹杂着另一种声音。
一种极力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声音很轻，很闷，像是有人死死捂住了嘴巴，将所有的委屈和心碎都强行堵在喉咙深处，只能从指缝里漏出一点点破碎的呜咽。
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被用力地吞咽下去，时而又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顾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试探地、轻轻地唤了一声：
“佳琪？“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空旷安静的走廊里产生了轻微的回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又反弹回来。
卫生间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滴水声依旧在继续，但那细碎的抽泣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如同倒计时的秒针，敲在人心上。
几秒钟的沉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咔哒”一声轻响。
卫生间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推开。
宋佳琪走了出来。
她显然已经尽力整理过自己。发梢湿漉漉的，几缕碎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和微红的脸颊上，显然是用冷水狠狠冲洗过脸。眼眶是红的，像揉碎了的桃花瓣，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也泛着红，带着哭过的明显痕迹。
在看到顾北的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脚步钉在原地，那双还氤氲着水汽的杏眼猛地睁大，里面写满了惊愕、狼狈，还有一丝被撞破隐私的羞恼。
“你！”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鼻腔的堵塞而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拔高，试图用气势掩盖内心的慌乱和无措：
“顾北！你变态啊！”
“我上厕所，你跟过来干什么？”
她瞪着他，眼神里带着控诉，那语气，像是在质问一个十恶不赦的跟踪狂。
顾北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漂亮脸蛋，此刻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湿漉漉的发丝，微红的眼眶，倔强抿紧却依旧微微颤抖的唇瓣，还有那强装出来的凶狠眼神......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的、近乎破碎的美。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即使一切迹象都表明她刚刚哭过，狼狈不堪，但她依然在用尽全力地武装自己，用她惯常的、带刺的语气来掩饰那份不堪一击的脆弱。
顾北没有回答她带着怒气的质问。
他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走廊的光线落在他高大的身影上，带来一种无形的、温和的压迫感。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而轻柔，用指腹的侧面，小心翼翼地拂去她黏在脸颊边一缕湿发上的水珠。
那微凉的触感，让宋佳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他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安抚意味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温和：
“我妈说...”
他故意的拖着长音，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不把你哄开心了，我今天晚上就不许吃饭。”
宋佳琪的身体依旧紧绷着，像一只随时准备炸毛的小猫。听到顾北的话，她下意识地冷哼了一声，别开了脸，她没有否认自己“不开心”这个事实，只是倔强地反驳着他话里的后半句：
“你吃不吃饭...”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鼻音，闷闷的，像蒙了一层布，
“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像是为了加强语气，又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
“又不是我挨饿！”
顾北看着她这副明明在意却又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心底那点沉闷的郁气反而消散了一些，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点痞气，又带着点哄劝：
“别啊！”
他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躲闪的目光尽量持平，声音里带着夸张的委屈，
“你真舍得...看我挨饿啊？”
那语气，仿佛他即将遭受什么天大的苦难。
宋佳琪依旧没有转回头，只是那原本紧紧抿着的唇瓣，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弄着校服衬衫的下摆，将那点可怜的布料揉搓得皱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阳光穿过玻璃窗，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未干的细小泪珠，在光线下折射出脆弱而晶莹的微光。
“谁要管你。”
她的声音闷闷地从鼻腔里哼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比刚才那尖锐的质问软化了许多，甚至泄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饿死你最好。”
最后几个字，音量低了下去，与其说是诅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赌气。
顾北看着她这副明明难过委屈得要命、却还要强装凶狠别扭的模样，让他的心头又软又痒。
记忆中那个总是活力四射、没心没肺的宋佳琪，此刻却像只受伤的小猫，明明难过却还要装凶。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碰她的脸，而是屈起食指，用指节处那一点微硬的骨节，带着点亲昵的力道，轻轻地、快速地刮了一下她小巧挺翘的鼻尖：
“嗯？”
他微微歪头，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探究和一点点的明知故问，
“怎么啦？”
“你这突然生的我什么气？”
鼻尖被刮过的触感带着一丝微痒的刺激。
宋佳琪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发出一个细微的轻哼。
虽然她脸上摆出一副抗拒的样子，可心底深处，对这个带着点宠溺、属于他们之间特有亲昵的小动作，却并不反感，甚至...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喜欢悄然滋生。
只不过，那点微弱的喜欢瞬间就被更汹涌的酸涩淹没。
她用力地噘起粉嫩的小嘴巴，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同时挑起一边的眉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凶狠”，更加“不在意”。
依然嘴硬地反驳道：
“我才没生气呢！”
“犯不着因为别人让自己生气。”
“气大伤身。”
顾北看着她，声音一下温柔了起来，试探的问道：
“是因为我要和婉宁一起考哈工大的事？”
宋佳琪没有反驳，只是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
“你要是真能考上，还能和婉宁做个伴。”
“省得她在大学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