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工业的拼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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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林砚书桌的图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墨水和纸张特有的味道。

自行车厂的框架已然搭起,机器轰鸣指日可待。

但林砚的思绪却早已飞得更远。

工业的拼图,不能只有笨重的钢铁和基础的机械,还需要更精密、更考验“巧劲”的产业来锤炼更深层的技艺。

他放下绘制到一半的某型简易发动机草图,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目光扫过窗外,远处工业区的烟囱正喷吐着灰白色的烟柱,那是力量的表象。

而他现在所想的,是需要将力量注入更细微之处。

林砚铺开两张信纸,提笔蘸墨。

第一封信,是写给长治领航者玻璃厂厂长和晋城为银行生产防弹玻璃的作坊管事。

“长治玻璃厂、晋城玻璃坊钧鉴:”

“现有紧要研发任务下达。着你二处,即刻各自抽调精干技术人手,组建光学玻璃预研小组,专项攻关。”

他详细列出了要求:

“一、目标:试制符合军用的望远镜镜片所需之光学玻璃。首要解决无气泡、无条纹、折射率均匀性问题。”

“二、指标:初步要求能稳定生产直径80mm以上、均匀性误差低于万分之五的玻璃坯料。具体性能参数及测试方法另附详页。”

“三、方法:可尝试不同的配方(附几种基础硼硅、钡冕玻璃的粗略配方思路)、熔炼工艺(搅拌、保温、退火曲线)。不惜工本,反复试验,记录每一次配方、工艺与结果的对应数据。”

“四、协作与竞争:你二处独立研发,每旬需将试验数据及样品送至太原总公司比对。成效显著者,公司将倾注资源,确立为未来光学玻璃核心生产基地。”

写到这里,他笔锋顿了顿,加上一句:“此乃军需要务,关乎国防,望竭尽全力,切勿懈怠。”

他知道,对于目前只能生产平板玻璃、瓶罐和银行防弹玻璃的这两家厂子来说,这个任务是有难度的。

但这正是他要的效果——用一个看似不可能的高目标,强行拉动技术进步。

望远镜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显微镜、测距仪、瞄准镜……无数的可能性都系于这一块看似简单的玻璃之上。

“来人。”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门外。

一名穿着领航者公司制服、神色精干的年轻职员应声而入,恭敬地站立:“砚哥儿,您吩咐。”这是苏婉贞特意为他配备的联络秘书之一,负责与公司各部门传递信息。

他将这封信和画着参数的光路图交给秘书:“即刻通过公司的加密信道,以最高优先级发往长治和晋城,需对方厂长/主事亲启,并立刻回执。”

“是!”秘书小心地接过信函,感受到其中的份量。

接着,林砚开始写第二份指令。

这次是发给领航者公司新成立的劳工部。

“劳工部:”

“现需面向全国大规模招聘各类手工精巧之匠人,范围涵盖:金银细工、象牙雕刻、精密钟表修理、玉器雕琢、仪器仪表装配等一切需要极高手指灵活度与耐心之行业。”

他具体写道:

“要求:年龄不限,男女不限,唯重手艺高低与心性沉稳。需通过现场手工考核。”

“待遇:从优。一经录用,全家可迁入公司生活区,子女优先入学。”

“目标:第一期,招募不少于五十名此类匠人。总人数不限”

他在另附的考核标准纸上,简单地画了几个需要极高技巧的图案:细密均匀的波浪纹、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微雕方格、极其复杂的镂空花纹……甚至还有一个需要将头发丝穿过极小孔洞的测试。

秘书看着这份古怪的招聘要求,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依旧毫不迟疑地接过:“明白,砚哥儿。我立刻去办。”

“等等。”林砚叫住了他,补充道,“告诉劳工部的人,眼光放亮些。有些老师傅可能不识字,但手里有真本事,不要错过。态度要客气,我们是请人家来传艺的,不是招小工。”

“是!一定把话带到!”秘书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里重归寂静。

林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几个工匠正在小心翼翼地调试那几辆作为样品的金色自行车,阳光下,金属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自行车代表了工业的“力”,而刚才那两份指令,则指向了工业的“精”与“巧”。

望远镜(光学仪器)和手表(精密计时),这两样东西,看似不起眼,却是一个国家精密制造业的试金石。

它们涉及到材料学、光学、精密机械加工、装配工艺等无数顶尖技术,其难度远超组装一辆自行车。

尤其是手表,那方寸之间成百上千个零件的协同运作,对加工精度、材料稳定性、装配环境的要求堪称变态。

想要从头开始建立产业链,难如登天。

但林砚并不指望一蹴而就。他的目的很明确:

练兵:通过研制光学玻璃和尝试组装手表,最大限度地锤炼现有工人和技术人员的精细能力,培养他们的精度意识。这对手榴弹引信、枪械瞄具、乃至未来更复杂的仪器制造,都有无可估量的好处。

搜罗人才:将散落在民间、可能因为时代变迁而濒临失业的顶尖手工匠人聚集起来。他们的手艺是工业初期最宝贵的财富,是许多精密零件手工打磨、装配和调试的关键。他们是活着的机床。

技术积累:哪怕最初只能仿制最基础的款式,甚至只能生产部分零件,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在积累经验、数据和人才。总有一天,量变会引起质变。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林砚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先让他们为怎么把玻璃烧得均匀剔透头疼去;为怎么把那小齿轮做得又小又圆还耐磨头疼去。”

他回到书桌前,眼神变得更加专注。

力量的粗糙,与时间的精微,他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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