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慷慨解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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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陈府,寒风吹在脸上,林靖侧头,看着身旁的周涛。

“表弟,你这法子……可真是闻所未闻。”

周涛拢了拢衣领:“对付这些自诩清流,实则烂到根子里的家伙,寻常道理是讲不通的。得用他们听得懂的‘道理’。”

林靖的嘴角似乎动了动:“什么道理?”

“他们怕的道理。”周涛脚步未停,“走吧,下一家,成国公府。那里的‘道理’,想必更深一些。”

成国公府邸果然比陈演的府邸气派了不止一筹,门前石狮威武,朱漆大门上铜钉闪亮。

通传之后,两人被引至一间客厅。

朱纯臣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两颗滚圆的玉球,眼皮都未抬一下,玉球在他手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哟,这不是周家的大公子么?怎么,永定门外的粥棚开不下去了,想到本公这里来化缘了?”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拖长了调子。

周涛面色不变,拱手:“成国公说笑了。小子今日前来,是想请国公爷为陛下分忧,为城外数十万嗷嗷待哺的流民,略尽绵薄之力。”

朱纯臣嗤笑一声,终于抬眼,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周涛一番:“为陛下分忧?本公世受国恩,食朝廷俸禄,如何分忧,自有章法,还轮不到你一个黄口小儿来教。至于流民……那是朝廷的事,自有户部和顺天府去操心。本公府上,近来用度也颇为紧张,也快揭不开锅了。”他叹了口气,仿佛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涛静静听着,待他说完,才缓缓开口:“国公爷说府上拮据,小子却有些不信。小子听闻,京郊皇家禁苑旁,那几百亩新开垦的上好水田,地契上写的,似乎就是国公府的名号?那地,原先可是官地吧?开垦出来,想必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国公爷真是大手笔。”

朱纯臣转动玉球的手一顿,脸色微变,将玉球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胡说八道!那是圣上体恤本公劳苦,特意赏赐下来的!你小子休要在此捕风捉影!”

“哦?是赏赐?”周涛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那敢问国公爷,您府上东跨院那间‘孝敬房’,又是做什么用的?小子孤陋寡闻,只听说逢年过节,各地送来的‘土仪’,夏日的‘冰敬’,冬日的‘炭敬’,都得先在那‘孝敬房’里过过秤、登登记,才好入库。不知可有此事?想来那些‘土仪’,也都是些不值钱的地方特产,国公爷也是盛情难却吧。”

朱纯臣面色一沉,额上青筋跳了跳:“你…你血口喷人!本公府上,何曾有过什么‘孝敬房’!一派胡言!”

周涛仿佛未闻,继续慢条斯理:“还有,扬州盐商程老板,前些日子似乎送了国公爷一份厚礼?好像是一串南海紫珍珠,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颗颗饱满圆润,光彩夺目,价值怕是不下五千两白银。程老板出手如此阔绰,想必国公爷在盐引方面,是给了他不少方便吧?不然,何以如此重礼相赠?”

“放肆!”朱纯臣猛地将桌上的玉球扫落在地,玉球滚到墙角,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霍然起身,脸上肥肉颤动,“来人!给本公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话音未落,一直静立的林靖向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刀柄上的缠绳被他握得咯吱作响。锦衣卫千户的冷冽气势,瞬间弥漫开来,客厅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朱纯臣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林靖,又看看周涛那张依旧平静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国公爷息怒。”周涛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番唇枪舌剑与他无关,“小子今日是来请您‘捐助’,不是来吵架的。若是国公爷觉得这些‘孝敬’、‘珍珠’,分量还不够,那小子这里,还有些更要紧的事情,想向国公爷请教。只是不知国公爷愿不愿意听。”

朱纯臣额角渗出汗珠,背心也有些发凉,他强自镇定,声音却有些发虚:“你…你还想怎样?”

“不敢怎样。只是小子好奇,国公爷府上私铸的那批精铁甲胄,足有百副,还有那些强弓硬弩,箭矢数千,不知是准备送往何处?莫非……是送去关外,‘孝敬’建奴不成?”

“你……你你……”朱纯臣手指着周涛,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煞白如纸,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情,“你这是污蔑!天大的污蔑!本公对朝廷忠心耿耿,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勾结建奴,私藏军械,这任何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周涛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朱纯臣看来,却比恶鬼还可怕:“是不是污蔑,国公爷心里有数。我这位表兄林靖,乃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专司查办此类大案。国公爷若是不想自证清白,林千户倒是很乐意奉旨前来,彻查国公府,到时候,人证物证,想必都能一一寻获。就是不知道,国公府这高墙之内,能藏得住多少秘密。”

朱纯臣腿一软,险些瘫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桌沿,这才没有出丑。他此刻再无半分嚣张,眼中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周…周公子…不,周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好说。”周涛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小子也不为难国公爷。城外灾民数十万,嗷嗷待哺,国公爷便捐个十万两白银,以表心意,如何?也算是为国分忧,为陛下解难了。”

“十…十万两?!”朱纯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怎么不去抢!我…我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府里早就空了!”

周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国公爷又说笑了。您府上那尊三尺高的纯金佛像,通体鎏金,工艺精湛,少说也值三五万两吧?还有您书房里珍藏的唐寅真迹《秋风纨扇图》,据说是前朝大太监冯保的旧藏,如今市价怕也不低于两万两。这些,小子都只是略有耳闻,想来国公爷的珍藏远不止这些。若是国公爷不愿主动捐出这十万两,待到锦衣卫上门‘帮忙’清点家产,恐怕就不止这个数了,所有财物,可都要充公的。到时候,国公爷怕是连这身锦衣都穿不上了。”

朱纯臣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动。周涛说的都是实情,这些都是他引以为傲的珍藏,是他费尽心机搜刮来的家底。

“我...捐,我捐还不行吗?\"

“国公果然大仁大义,小子佩服。还请国公写个字句,就写:自愿捐输白银十万两,三日内送至永定门外粥棚总管李逸风处”

“我…我写…我写”朱纯臣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周涛满意地点头,示意林靖取来笔墨纸砚。

朱纯臣颤抖着手,几乎握不住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愿捐输白银十万两,三日内送至永定门外粥棚总管李逸风处”的字据,又颤巍巍地从腰间解下私印,蘸了印泥,重重地盖了下去,连印章都盖反了。

周涛接过字据,仔细看了看,吹干墨迹,收入袖中。

“多谢国公爷慷慨解囊,高义薄云天。小子这就告辞,不打扰国公爷了。”

两人转身离去,留下朱纯臣一人瘫坐在太师椅上,久久无法动弹。

出了成国公府,林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背上的衣衫都有些湿了。

“表弟,你这招……真是绝了!我从未想过,对付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勋贵,还能用这种法子。只是,这风险也太大了。”

周涛唇角微扬:“不是我的招数绝,是他们的软肋太多,一抓一个准。若他们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端,我又岂能奈何得了他们?走,下一家,襄城伯李国桢府。这位李伯爷,想来也有不少‘道理’可以讲讲。”

林靖跟上他的脚步,心中对这个表弟的认知,又刷新了一层。他开始觉得,这位往日里只知玩乐的国舅爷,或许真的能做成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此这般,周涛与林靖马不停蹄,又“拜会”了数位平日里脑满肠肥、却一毛不拔的勋贵高官。

一番“友好亲切”的“恳谈”下来,成果斐然。

待到日影西斜,林靖带着厚厚一叠“自愿捐输”的字据先行离去,负责将这些“善款”归拢。粗略算下来,各家“捐献”的银两,加上一些田产、铺面、古董字画折算下来,总计竟有七十余万两之巨。

周涛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这些钱,本就是民脂民膏,如今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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