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御史弹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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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成国公府。

幽暗的书房内,檀香的烟气有气无力地盘旋着,却丝毫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阴郁和压抑。

第十二代成国公朱纯臣端坐主位,一张保养得宜的脸铁青一片,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名贵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周涛小儿,欺人太甚!上次敲诈勒索,让我等颜面扫地,如今又在城外聚集数万流民,人心惶惶!他到底想干什么?!”

下手处,坐着几个同样脸色不佳的勋贵,个个愁眉不展,他们都是上次被周涛客客气气“请”走大笔银两的苦主。一个年岁稍长的侯爵叹了口气:“国公爷,那周涛上门之时,言语之间,似乎对我等府内之事了如指掌。那些银子,就这么被他轻易拿了去,想起来,老夫这心口还堵得慌。”

“何止是堵得慌!”另一位伯爵接话,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那几件珍藏多年的古玩,本想传给子孙的,也被他三言两语逼着折价送了出去!说是捐助,我看就是明抢!”

“国公爷,此子行事乖张,看似毫无章法,却又屡屡得逞,实在诡异。”先前那穿着锦袍的勋贵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他哪来的胆子?又哪来的那些消息?城外粥厂,如今又弄出个什么西山煤矿,数万流民尽归其麾下,每日里‘周公子活菩萨’的喊声震天响。长此以往,这京城内外,怕是只知有周涛,不知有朝廷了!这…这简直就是第二个闯贼李自成!”

“王兄此言差矣,李自成乃是反贼,这周涛,他可是皇亲国戚!”一个年轻些的勋贵忍不住反驳,但语气也带着不安。

“皇亲国戚又如何?”那王姓勋贵冷笑,“仗着是皇后娘娘的胞弟,皇上的小舅子,便可为所欲为?我等世受国恩,岂能容他如此胡闹,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的根本!”

朱纯臣冷哼一声,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诸位,此子羽翼未丰,若任其坐大,将来必成我等心腹大患!他今日能从我等府上‘请’走银两,明日就能‘请’走别的!我等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他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

“国公爷说的是!”有人立刻附和,“可他毕竟是国舅,又有皇后娘娘护着……”

“可…可上次那些把柄……”另一人迟疑地开口,脸上露出明显的忌惮之色,“他若是将那些事抖落出来……”

朱纯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他有没有切实的证据,不重要。那些陈年旧事,真要查起来,谁又能干净?重要的是,他现在做的事,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他以为聚拢些流民,便能收买人心?愚蠢!那些流民是什么?是草芥,也是干柴!一点火星,便能燎原!”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看向朱纯臣。

“国公爷的意思是?”

朱纯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本公已经联络了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胡应台。胡御史为人方正,最是容不得这等仗势欺人之辈,早就看周家那副暴发户嘴脸不顺眼,更何况周涛此番行事,已然触碰了底线。如今有此良机,他岂会放过?”

“胡应台?”有人眼睛一亮,“胡御史素有铁面无私之名,若是他肯出面……”

“明日早朝,胡御史便会上本弹劾周涛,私聚流民,名为赈济,实为豢养私兵,其心叵测,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几个勋贵倒吸一口凉气,这罪名可就大了。

“妙啊!”短暂的沉寂后,众人眼睛一亮,纷纷抚掌。

“国公爷高见!”

“陛下生性多疑,最忌讳臣子拥兵自重,更何况是皇亲国戚,手握数万流民,这在陛下的眼中,与手握兵权何异?”朱纯臣眼中寒光闪烁,语气笃定,“只要陛下心中起了疑心,任凭他周涛有皇后撑腰,也难逃此劫!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嚣张!”

“正是!正是!他那西山煤矿,不就是个现成的窝点?数万流民,一旦被冠以‘私兵’的名头,他周涛百口莫辩!”

“最好让陛下将他下到诏狱,让锦衣卫那帮饿狼好好炮制炮制他,看他还敢不敢再敲诈咱们的银子!也让他尝尝咱们当日受的气!”

众人仿佛已经看到周涛凄惨的下场,书房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不时响起几声窃笑,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翌日,奉天殿。

文武百官按品级序位站立,鸦雀无声。

崇祯皇帝端坐龙椅之上,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视着下方垂首肃立的臣工。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胡应台猛地从队列中走出,手持象牙笏板,声若洪钟:

“臣,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胡应台,有本启奏!所奏之事,关乎京畿安危,社稷根本,臣不敢不言!”

“哦?胡爱卿,何事如此严重?”崇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臣要弹劾当今国丈嘉定伯周奎之子,周涛!此人近日在永定门外,广设粥厂,又于西山大兴土木,言称开矿。陛下,此举看似善行,然其规模之大,流民聚集之众,已逾数万!京城内外,从未有过如此景象!”

“周涛赈济流民,朕亦有所耳闻。莫非其中有何不妥?”

“陛下!不妥之处甚多!其一,流民数万,龙蛇混杂,啸聚京畿,已成天子脚下之巨患!其二,周涛一介白身,既无官凭,也无朝廷明旨,何以能调动如此巨量钱粮,驱使这般众多人手?其钱粮从何而来?其用心又在何处?臣斗胆,此非寻常赈济!”

龙椅上的崇祯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殿内一时只有胡应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你继续说。”

“臣以为,周涛此举,名为赈济,实为收买人心!以工代赈,更是巧立名目,将数万流民尽数掌控于股掌之间!这些人,只知周公子之恩,不知陛下之德!长此以往,这数万之众,便如同其私兵部曲!陛下,国舅周涛,其心叵测,恐非为朝廷分忧,而是图谋不轨,臣甚至怀疑,其有倾覆社稷、谋反作乱之嫌!请陛下明察秋毫,降旨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以安天下!”

“图谋不轨”!“谋反之嫌!”

这几个字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奉天殿内顿时哗然。官员们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户部一位官员立刻出列,躬身道:“陛下,胡大人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周涛行事,耗费钱粮何止巨万!臣听闻,其所用银两,多从京中勋贵处‘筹措’而来。如此手段,已近乎强取!若非心怀叵测,何需如此急切,不择手段?”

紧接着,一位武将也站了出来:“陛下,数万流民,虽是饥寒之辈,然一旦被人煽动,便是燎原之火!京师重地,兵马粮草皆系国之命脉。周涛将这些人安置于西山,名为开矿,谁知其是否暗中操练,囤积器械?此等规模,已非寻常民夫可比!不得不防啊!”

另一位老臣亦上前一步,声音沉重:“陛下,周家骤然富贵,周涛此子,往日不过是京中寻常纨绔。如今一朝行事,便有这般雷霆手段,聚拢人心,其背后若无高人指点,或是早有预谋,臣实难相信。此事蹊跷,牵连甚广,请陛下圣断,务必彻查,以绝后患!”

你一言我一语,矛头直指周涛。

崇祯皇帝未发一言,只是脸色愈发阴沉。

数万流民……尽听周涛号令……西山……煤矿……

这些词句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背脊发凉。

他想起周涛之前的种种“出格”之举,想起他从那些勋贵手中“弄”来的巨额财富,想起他那与京中所有纨绔都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难道,他真的……

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冰冷,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龙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再次看向胡应台,声音低沉:“胡应台,你所言之事,可有确凿实证?”

胡应台挺直了腰杆:“陛下,周涛于城外聚众数万,此事京城内外,无人不知,便是铁证!其钱粮来路不正,其用心险恶,臣等虽无捉其谋逆之实凭,然其行迹已昭然若揭!若等其羽翼丰满,图穷匕见之日,悔之晚矣!防微杜渐,正当其时!请陛下早做决断!”

崇祯的目光在胡应台和下方群臣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片刻之后,他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承恩。”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立刻躬身出列:“奴婢在。”

“传朕旨意,即刻传周涛,入宫觐见!朕要亲自问问他,他这‘为国分忧’,究竟是如何‘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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