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蜂窝煤热卖(1 / 1)
数日后,京城宣武门大街一处街口,黑压压围了一大圈人。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瞅,议论声嗡嗡作响。
“看什么呢?看什么呢?挤什么挤?”
“前边儿在干嘛?好像是卖东西的。”
“说是西山那边弄出来的新煤饼子,叫什么……蜂窝煤!”一个刚从里圈挤出来的汉子抹了把汗。
“煤饼子?那玩意儿能比炭好烧?黑乎乎的,烟大得很吧?”
“谁知道呢,都说新鲜,去看看!”
场子中央,李逸风一身青布长衫,指挥着几个西山工匠。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巧新式煤炉并排摆着,一个炉边是黑亮的木炭,另一个炉边则是一摞摞中间带着许多窟窿眼的黑色圆饼。
王大锤,那个满脸炭灰却精神抖擞的老匠头,走到场子中间,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各位父老乡亲,街坊四邻!今儿个,让大伙儿开开眼,瞧瞧咱们西山出的新宝贝——蜂窝煤!”
他一指旁边的木炭,“这是咱们往日用的木炭,好炭次炭,大伙儿都用过。咱们今儿就比试比试,不吹牛,不瞎说,就看哪个火旺,哪个经烧,哪个烟小,哪个……更给咱老百姓省钱!”
人群中一阵骚动。
“蜂窝煤?这名儿怪俊的,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一个婆子小声嘀咕。
“西山?那不是周国舅爷的地盘吗?他又琢磨出什么新奇玩意儿了?国舅爷也管起烧火做饭的事了?”
“管他谁的,好用才是正经!”
李逸风对王大锤一点头。
“王师傅,生火!”
两个工匠闻声,麻利地同时在两个炉子里引火。手法一般无二,引火物也是一样的。
木炭炉那边,一股浓烟先腾起,呛得前排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挥着手咳嗽了几声,随即火苗才渐渐稳定,透出红光。
蜂窝煤炉这边,只冒了丝丝缕缕的青烟,几乎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转为一股淡蓝色的火焰,安静而有力地燃烧着,几乎看不到烟。
“大伙儿瞧仔细了!咱这蜂窝煤,烟就是小!”王大锤指着蜂窝煤炉,得意洋洋,“不像那劣质石炭,烟熏火燎的,闻着都头疼!这蜂窝煤,就算在屋里烧,也不怕熏黑了墙!”
“嘿,还真是!那边的烟才散,这边的火都旺了!”有人眼尖,立刻喊道。
每个炉子上都放了一把大小相同、装满清水的铜水壶。壶盖都盖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两把水壶上,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不少,只有两个炉子燃烧的细微声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
“滋滋……”
蜂窝煤炉上的水壶率先发出了声响,壶嘴开始冒出白汽。那白汽越来越浓,越来越急。
“快看!蜂窝煤那边的水要开了!”一个孩子指着叫道。
“是啊,木炭那边还没动静呢!壶嘴连点热气都没有!”
果然,没一会儿,蜂窝煤炉上的水壶便“呜呜”地吹起了响亮的哨音,壶盖也被蒸汽顶得一跳一跳。
王大锤走上前,用布包着手,提起水壶,热气腾腾。
“开了!大伙儿瞧见没有?这蜂窝煤,火力就是猛!烧开一壶水,比好木炭快了不止一点半点!”
木炭炉那边的工匠还在往炉里添炭,又拿扇子扇了扇,水壶依旧安静。人群中爆发出啧啧称奇声。
“这蜂窝煤果然厉害!快了这么多!”
“烧水比木炭快多了!早上起来烧水做饭,能省不少工夫!”
“烟还小,这个好,省得呛人。”
李逸风上前一步,声音清晰。
“诸位,这蜂窝煤,不止火力猛,烟气小,它还特别耐烧!”
他拿起一块蜂窝煤,展示给众人看那圆饼上的孔洞。
“这样一块,能顶过去三四块好木炭的工夫!烧得透,不浪费。最要紧的是,它便宜!”
人群的呼吸都屏住了,先前还嘈杂的议论声一下子轻了许多。
“这一块蜂窝煤,只卖两文钱!”
“什么?两文?”人群炸开了锅,声音比刚才水开时还大。
“两文钱?我没听错吧?那木炭,好点的不得十几文一块?差的也得七八文啊!”
“是啊,这要是真的,那可省大钱了!”
“配套的这种新式煤炉,也只卖五十文一个!今天头一天,诸位捧场,买十块蜂窝煤,这炉子就算半价,二十五文送您!”李逸风继续说道。
“天爷!两文钱一块煤?那木炭,好点的不得十几文一块?就算最次的碎炭,也比这个贵啊!”
“这炉子也便宜!看着就比我家那破泥炉子强百倍!还轻巧!”
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婶挤到最前面,嗓门尖利,生怕落后。
“公子!给我来二十块蜂窝煤!这炉子,我要一个!二十五文的!”
“给我三十块!我也要炉子!别跟我抢!”一个壮汉嚷道。
“别挤!别挤!都有!都有!今日备的足!”
工匠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收钱、取货,李逸风在一旁指挥着维持秩序,场面一度火爆。
原先准备的几车蜂窝煤和数百个炉子,眼看就要见底
......
从这天起,大街小巷,多了许多以往不曾见过的景象。
“蜂窝煤!新到的蜂窝煤!省柴省钱,火力旺,烟气小嘞!”
一个汉子推着辆吱呀作响的板车,车上码着一摞摞黑黝黝的圆形煤饼,煤饼上布满了整齐的孔洞。他嗓门洪亮,额上渗着汗珠,沿着一条寻常巷陌缓缓走着。
路旁一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个妇人的头。“哎,卖煤的!你这可是西山那边新出的蜂窝煤?”
那汉子停下车,用袖子抹了把汗。“大婶儿,正是!如假包换的西山蜂窝煤!您瞧瞧,这孔眼,这做工,跟前儿些日子宣武门外头演示的一模一样!周国舅爷的买卖,错不了!”
“听说好用得很,我家隔壁王嫂子前日买了几块,说烧一锅水比以前快了小半个时辰,屋里头也没那么多烟了。”
“那可不!我家婆娘也说,如今做饭,省心多了,身上也爽利。大婶儿,您要多少?这煤啊,如今可是紧俏货,去晚了,下一车还不知什么时候到呢!”汉子拍了拍车上的煤饼。
妇人略一思忖:“那……先给我来二十块试试。那新炉子呢?还是二十五文一个?”
城南,一家最大的炭行“通源炭庄”的后院密室。
灯火昏暗,几个肚满肠肥的炭商愁眉苦脸地围坐一桌,气氛压抑。桌上的茶水几乎没动过。
“诸位,都瞧见了吧?这几日,咱们的木炭,还能卖出去几斤?”炭庄老板钱三,一个脸上长着黑痣的胖子,一拳砸在桌上,茶水四溅。他看着杯盘狼藉的桌面,更添烦躁。
“钱爷,何止是卖不出去。我那几家老主顾,往日里都是几十斤上百斤地拉,这几日,连问都不问了!派人去打听,说是都用上那什么蜂窝煤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商人哭丧着脸。
“可不是嘛!今儿我路过鼓楼大街,好家伙,推着车卖那黑饼子的小贩,一路排过去,吆喝声震天响!买的人还真不少!”另一个商人补充道,语气里满是愤懑。
“听说连一些大户人家的厨房也开始试用了,说是省钱,烟还小。”
“那姓周的小兔崽子,这是要掘咱们的根啊!”钱三咬牙切齿。
另一个干瘦的商人哀叹,声音发颤:“蜂窝煤!蜂窝煤!什么狗屁玩意儿!不就是些煤粉和着黄泥捏出来的贱货!怎么就能比咱们的木炭好?”
钱三阴沉着脸,端起茶杯,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茶水在他手中晃动。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炭商急道:“钱爷,咱们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啊!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咱们都得关门大吉,喝西北风去!我那庄子里的炭窑,都快半个月没正经开火了!”
“是啊,钱爷,您得给拿个主意啊!咱们这些年,可都是跟着您吃饭的!”
钱三冷哼一声,重重放下茶杯,茶水又溅出一些。
“他周家是皇亲国戚,如今又得圣上青眼。明着跟他斗,咱们是鸡蛋碰石头,讨不了好。他那西山,听说人手众多,也不是好惹的。”
室内一片死寂,只听见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钱三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钱三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不过,想让那蜂窝煤出点‘岔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他几个商人眼睛一亮,纷纷凑近,压抑的气氛顿时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