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从来都没有意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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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倩倩在她怀里发了疯般地扭动挣扎,涕泪糊了满脸,绝望地哭喊着:

“放开我!让我死!妈,你让我去死啊!厂里、学校……现在全大院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骂我是勾引老师的贱货!我没脸活了!让我死!”

她只想把自己撞死,好逃开这铺天盖地的羞耻和唾弃。

马巧玲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稳住她。

她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却强压着恐惧,用近乎命令的口吻低吼:

“傻闺女!你给妈站住!天塌了有妈给你顶着!说!是谁?妈扒了他的皮!”

她顾不上许多,用袖口胡乱地去擦女儿脸上的血污和泪水。

宋倩倩抬起头,那双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射出滔天的委屈和怨毒,语无伦次地哭喊出下午的遭遇。

尤其当提到张广文的名字和他的冷漠时,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张广文!!”马巧玲听完,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他竟敢……竟敢眼睁睁看着你被打?!好!好得很!他姓张的也别想好过!!”

宋倩倩抬起肿得像桃子的眼睛,死死盯着马巧玲:

“妈!你看着我!你告诉我实话!你跟那个张广文,到底是什么关系?!”

“住口!”马巧玲尖叫着打断女儿,眼神慌乱地躲闪了一下,随即厉声咆哮,“给我闭嘴!这几天你给老娘老老实实关在家里!敢踏出这门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宋倩倩被她吼得浑身一颤,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但巨大的恐惧和屈辱之下,又挣扎着想起更重要的事,抽噎着:

“那我和陆建之,我们,我们怎么办……”

马巧玲的心如坠冰窟。

闹成这样,陆家是彻底没指望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温情和心疼都消失了:

“倩倩,听妈的。陆家,死了这条心吧。张树奇那孩子,妈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稀罕你,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虽说他爹妈不是东西,可他老实,能护着你,你跟他……”

“我不嫁!”宋倩倩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带着极度的厌恶和抗拒,

“让我嫁给张树奇那个窝囊废?!妈!你还不如现在就拿刀捅死我!我宁愿死也不要嫁给那个废物!!”

对她来说,这比死更屈辱。

“你就是死!也得给我嫁过去!”

伴随着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房门被一股蛮力“哐当”一声狠狠踹开!宋福生像一尊黑煞神堵在门口。

他显然已在门外听了许久。

i他盯着宋倩倩的眼神,不再是看女儿,而是像在看一块玷污了宋家门楣、散发着恶臭的烂肉,充满了极致的耻辱和暴怒,那目光几乎要将她凌迟处死!

宋倩倩看着宋福生的表情,有些害怕地朝马巧玲怀里靠了靠,委屈的哭起来。

这次,马巧玲难得没站在宋倩倩这边,她猛地一拍桌:

“宋倩倩!你现在只有嫁给张树奇这条路!否则以后,你连张树奇这样的都攀不上,看谁还要你!”

宋福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咚咚响,重重地往板凳上一坐。

这段时间,他在整个厂区简直把老脸丢尽了!

今天那些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议论,那些针扎似的、充满嘲讽和看热闹的眼神,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

尤其是听到宋倩倩勾搭老师、被人家老婆当场抓住暴打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感觉脊梁骨都被戳断了。

办公室那地方,他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冲回家,门一推开就撞上马巧玲逼嫁的话茬。

“有事!肯定有事!”

宋福生脑子里嗡嗡作响,要不是出了丑事,马巧玲这婆娘怎么会突然这么急赤白脸地要把闺女塞给张树奇?

他越想越气,胸脯剧烈起伏,拳头攥得死紧,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的喘息声。

宋倩倩看着父母竟破天荒地统一了战线,巨大的绝望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肩膀剧烈地抽动着,猛地从椅子上起来,捂着脸冲回自己房间,“砰”的一声狠狠甩上门。

门板震得嗡嗡响。

扑倒在床上,她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和怨愤。

嫁给张树奇?凭什么!她宋倩倩怎么能甘心嫁给那个废物!

......

与宋家的鸡飞狗跳截然不同,宋玉兰这边完全不受任何影响,一早起来就精神抖擞。

她先去院子里,仔细看了看昨天新刷的墙皮,指尖轻轻敲了敲,确认石灰干透了。

接着,她拿出卷尺,像最精密的工匠,一丝不苟地丈量起两边房间炕的宽长尺寸,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记着数字。

新房嘛,自然要一切都崭新、妥帖!

量好尺寸,她麻利地推出自行车,直奔百货大楼。为了保险,还特意把车存在了收费的停车棚里,小心地锁好。

宋玉兰对这次婚礼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她在柜台前精挑细选:一块鲜艳夺目、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缎子被面;一条同样喜庆的红色炕单;一对粉色的枕巾,上面也绣着精巧的鸳鸯图案。

虽然知道结婚时亲友会送暖瓶、脸盆、香皂盒之类的贺礼,她还是坚持把这些东西买了个全套。

崭新的红双喜暖瓶、锃亮的搪瓷脸盆、印着喜字的香皂盒……最后,她看中了一块挺括鲜亮的红色的确良布料,打算给自己做条漂亮裙子,结婚那天穿。

结账时,看着收据上“不到二百块”的数字,宋玉兰还是忍不住咂咂嘴,小声嘀咕:

“这钱可真是不经花啊!”她拎着沉甸甸、塞得满满当当的网兜和袋子,刚走出百货大楼门口,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居然是乔依依。

乔依依的目光死死盯在宋玉兰手里那个崭新的、红得刺眼的暖瓶上,仿佛被那红色灼伤了眼睛。

她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怨毒:“宋玉兰,你很得意,是不是?”

宋玉兰停下脚步,眉头微蹙,看着眼前明显情绪失控的乔依依,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条疯狗,带着点不解,更多的是鄙视。

乔依依见她这副平静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陡然拔高:

“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你以为陆奕辰是真的喜欢你才娶你吗?别做白日梦了!”

宋玉兰闻言,非但没恼,反而轻轻嗤笑一声:

“呵,乔依依同志,他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这很重要吗?难道是因为喜欢你才娶我?”

她故意顿了顿:“再说了,他喜不喜欢我,关你什么事?只要我宋玉兰喜欢他,这就够了!”

“你真不要脸!”乔依依被她这番大胆又直白的话噎得满脸通红,眼睛都气红了。

“不要脸?”宋玉兰毫不示弱,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我看不要脸、不知分寸的是你才对吧!明知道人家男同志都要结婚了,还三番五次不知廉耻地往跟前凑,不是脑子不清醒,就是作风有问题!乔依依,你要是再这样纠缠不清,败坏风气,我就写封信给你们单位领导,好好讨论讨论你这思想觉悟和工作作风问题!”

乔依依被宋玉兰这番有理有据、还带着威胁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宋玉兰看她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仅没心软,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凑近一点,慢条斯理地道:“我劝你啊,最好回去好好查清楚,当初跟你通信、让你魂牵梦绕的,到底是不是陆奕辰本人。别跟个傻子似的,写了半天的信,连对方是谁都没弄明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你,你什么意思?”乔依依猛地一愣,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变了调。

“字面意思。你又不傻,难道听不懂?”宋玉兰懒得再跟她废话,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拎着东西,利落地侧身从僵住的乔依依身边绕了过去。

乔依依的出现,对宋玉兰来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她筹备婚礼的好心情。

她骑着车,驮着那堆象征着幸福的“战利品”,哼着小曲儿往家走。盘算着今天就开始动手裁剪那块红“的确良”,还得给姑姑也做身新衣裳,时间可不宽裕。

然而,这份好心情在快到家门口时,又被打断了。

她远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陆建之,正背着手在她家门口来回踱步,不时抬头张望,明显已经等了很久。

宋玉兰的眉头瞬间就拧紧了,心里哀叹:今天是什么日子?刚送走个乔依依,又来个陆建之!真是没完没了!

陆建之一看见她,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起笑容:“玉兰!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半天了。能跟你聊聊吗?”

陆建之挡住了路,逼得宋玉兰不得不捏闸下车。

她单脚点地,一手扶着沉甸甸的车把,一手还拎着网兜,脸色冷得像结了霜,毫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字:“不能!”声音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陆建之被她的冷硬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玉兰,你听我说,你这样冲动嫁给我堂哥太不理智了!你根本不了解他这个人,就这么仓促结婚,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他是在家里听到长辈们议论陆奕辰和宋玉兰月底就要结婚的消息后,又惊又急,宋玉兰怎么能嫁给陆奕辰?

宋玉兰闻言,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眼神锐利地看着向陆建之:“后悔?你错了,陆建之。我宋玉兰嫁给任何人,都绝不会后悔!但唯独嫁给你,那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想想都让人恶心!”

她的话字字诛心,“所以,没事赶紧滚!别在这儿碍我的眼,我看见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就犯恶心!”

“宋玉兰!你!”陆建之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强压着怒火:“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怕你跳火坑!你用得着这么刻薄吗?我是不想看你犯错误!你根本不懂,我大哥他那个人,心冷得像块石头,捂都捂不热的!你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宋玉兰眼神更冷。

她懒得再跟他废话,语气森然:“难道你陆建之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少在这儿装大尾巴狼!我再说最后一遍,滚!立刻!马上!再赖着不走,别怪我骂出更难听的来!”

她顿了顿,“还有,记住你的身份!以后见面,麻烦你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大嫂!毕竟,我和你哥陆奕辰,可是正儿八经领了结婚证的合法夫妻!”

“你!”陆建之被这连番的羞辱刺激得气血翻涌,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涨红。

他想走,却又不甘心。

然而,宋玉兰只是冷冷地回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厌烦。她握紧车把的手指微微用力,显然耐心已经耗尽,下一秒真可能说出更不堪入耳的话来。

就在陆建之骑虎难下、犹豫不决时刻,一个清冷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陆建之。”

声音不大,却让陆建之瞬间如坠冰窟,猛地打了个激灵。

宋玉兰循声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奕辰!”

只见陆奕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的巷口,身姿挺拔如松,面无表情。

陆建之万万没想到陆奕辰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子被堂哥撞个正着。

巨大的羞耻感和对陆奕辰本能的畏惧让他瞬间慌了神,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几乎是本能地、仓促地应了一声:“大、大哥……”

陆奕辰慢慢走近,步伐沉稳。

他目光直接落在陆建之身上,“我说过,让你好自为之。陆建之,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陆建之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慌忙解释:“大哥,我没有!我、我就是,就是想跟大嫂说点事……”

“大嫂?”陆奕辰重复了一遍,眼神却更冷了,“事不过三。这是第二次。”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果让我发现,还有第三次,”他停顿了一下,“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手下无情了。”

没等陆建之解释,陆奕辰薄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滚!”

陆建之浑身一颤,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再与陆奕辰对视,更别提看宋玉兰,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仓皇狼狈,迅速消失在巷口。

宋玉兰看着陆建之仓皇逃离的背影,又看看身边气场冷冽的陆奕辰,心里忍不住嘀咕:啧,老天爷还真是公平,今天这烂桃花,一人一朵,谁也没落下。

不过,自家这朵烂桃花,被自家男人收拾得可真够干净利落!

等陆建之彻底消失,宋玉兰才将自行车稳稳停好,脸上冷意尽褪,换上温柔的笑意,主动上前牵起陆奕辰的手:“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我刚去百货大楼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大包小裹,“买了红被面、红炕单,还有布料,准备做结婚那天穿的新裙子。你的新衣服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也做一身?”

陆奕辰周身的冷硬气场瞬间柔和下来。

他反手轻轻握了握宋玉兰的手,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不用,家里会准备。”他目光扫过陆建之消失的方向,又落回宋玉兰脸上,“陆建之,他经常来找你麻烦?”

宋玉兰立刻摇头:“没有!今天是头一回,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找到这儿来了。你放心,我压根不会搭理他这种人!”她可不想让陆奕辰误会。

陆奕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银白色、外形酷似钢笔的物件,递给宋玉兰:“这个,拿着。”

宋玉兰好奇地接过来。笔身冰凉,入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这是什么笔?看着挺特别的。”

“防身用的。”陆奕辰示意她打开,“林木泽自己捣鼓的小玩意儿。两边都有笔帽,拧开一边是刀片,”他指了指一端,“另一边,是个微型注射筒,里面可以装强效麻醉剂,剂量足够放倒两个壮汉。”

宋玉兰惊讶地按照指示拧开一边笔帽,果然露出一片薄如蝉翼、边缘闪着幽冷寒光的锋利刀片。

再拧开另一边,一个极其精巧的针筒出现在眼前。

“哇,这么厉害?”宋玉兰又惊又喜,反复看着这个小巧的武器,“这该不会是林木泽的心头好吧?你就这么要来了,他没意见?”

陆奕辰淡淡地道:“他自己做的,又不费什么功夫。回头让他再做一支就是了。”

宋玉兰心头一暖,利落地将暖水瓶塞进挎包:“那我就不跟你和林大哥客气啦!”她拍了拍挎包,笑容爽朗,随即好奇地转向陆奕辰,“你也是林大哥送来的?”

“嗯。”陆奕辰应了一声,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卷钱,不由分说地塞到宋玉兰手里,“拿着。布置新房,没道理让女方贴钱。”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下颌线微微绷紧。

宋玉兰看着他固执又透着点紧张的样子,她没推辞,接过那卷钱,笑着道:“行,这钱我收下。”

她语气轻快,“走,跟我回家,中午给你露一手,卷饼管够!”她说着,自然地伸手搀住陆奕辰的胳膊,稳稳地扶着他往院里走,安置好他,又利落地转身把自行车推进院子。

刚拴好车,就听见姑姑宋彩霞的笑声:“哟,小两口一块儿出门置办东西去啦?”

宋彩霞目光扫过车把上挂着的大红暖水瓶,眼睛一亮,“这暖瓶可真喜庆!买就得成双成对才吉利嘛!”她边说边凑近,伸手想摸摸那光亮的瓶身。

就在指尖快要触到暖瓶的瞬间,宋彩霞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她倏地皱紧眉头,使劲吸了吸鼻子,猛地抬头,视线紧紧锁住刚站稳的陆奕辰和一旁的宋玉兰,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你们回来路上,碰见谁了?”

宋玉兰被她问得一愣:“没谁啊,就在门口撞见陆建之打了个招呼。”

宋彩霞根本没听她解释后半句,目光死死盯在陆奕辰脸上,语速又快又急:“奕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陆奕辰眉头微蹙,有些茫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能感觉到宋彩霞的紧张绝非寻常。

“快!玉兰,赶紧扶他进屋!别问!快进去!”宋彩霞几乎是低吼出来,语速快得惊人。

那缕若有似无的、甜腻的诡异的香气钻进她的鼻腔,正是能诱发陆奕辰体内那该死毒素的“引信”!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陆奕辰被宋玉兰半扶半推地带进房间门槛,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燥热感如同毒蛇般猛地窜上脊背,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身体一僵,牙关紧咬,心底那层模糊的疑云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灼烧感彻底撕开,果然!他每次发作,从来都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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