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自暴自弃？（1 / 1）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萧弘翊身上。
连一旁侍立的老八萧昭瑾都感觉到了气氛的骤然紧绷，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萧昭桓心中冷笑，等着看太子是勃然变色严词拒绝，还是强忍怒火虚与委蛇。
只见萧弘翊终于剔干净了那根鱼刺，慢条斯理地将鱼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
然后，他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巾擦了擦手，动作从容得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今天的鱼挺鲜”。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萧昭桓，语气轻松。
“哦，刘文翰啊？大哥觉得他行，那就他吧。回头让吏部上个折子，孤批了便是。”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萧昭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弘翊，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预想了无数种太子的反应，愤怒、推诿、拖延、甚至暗中使绊子……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如此轻描淡写，如此痛快，如此……浑不在意？！
五皇子萧昭瑞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差点失手跌落，他脸上那丝看好戏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错愕与不解。
三皇子、四皇子等人更是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茫然。
太子殿下……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答应了大皇子安插自己心腹到如此要害的位置？
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萧昭桓。
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进了深不见底的虚空！
太子这反应，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让他心惊！
这究竟是深不可测的隐忍？
还是……真的彻底不在乎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位弟弟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典”，非但没让他感到丝毫喜悦，反而像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心口，让他后背隐隐发凉。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笼罩全场，众人心思各异、震惊难言之际，一个威严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辨不明喜怒的意味，陡然从厅门口传来：“哦？何事如此安静？朕错过了什么趣事不成？”
话音落处，一道明黄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皇帝景惠帝的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各异的儿子们，最终落在了僵立当场、脸色变幻不定的大皇子萧昭桓，以及依旧懒洋洋坐在主位、仿佛无事发生的太子萧弘翊身上。
一身皇袍的景惠帝，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今天心情本就郁结。
刚出了件不大不小的糟心事——有胆大包天的竟敢在科举的关节上动歪心思，这让他很是恼火。
自己是要励志当一个圣君的，科举舞弊对于圣君的名声打击最大。
那些没有考上的，尤其考不上又觉得自己很牛逼的读书人会以各种形式发泄。
景惠帝连午膳都提不起兴致，想到老四府上添丁之喜正在宴客，便临时起意过来散散心，顺道看看孙子。
到了府外，听说里头已开席，他心念微动，摆手制止了欲通传的太监侍卫，悄无声息地踱步进来。
一来是不想扰了儿子们的兴致，二来……也存了点想听听这群心思渐深的儿子们在无拘束时，会聊些什么的心思。
孩子们大了，心思也沉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时也觉力不从心。
是以，当他行至厅外，恰恰听到太子那句轻飘飘的“大哥觉得他行，那就他吧”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隔着雕花门扇，他几乎能想象出厅内那死一般的寂静。
吏部考功司郎中！那可是握着官员考绩命脉的要职！
太子……太子竟然就这么轻易许给了老大的人？
这简直比方才听到科举舞弊更让他心头巨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疑与冰冷的怒意瞬间攫住了他。
这绝非他熟悉的太子弘翊！
那个对权力一丝一毫都寸土必争、对老大处处提防打压的太子！
难道……难道自己之前对他的打压，竟让他心灰意冷至此？
还是说……这又是另一种更深的算计？
景惠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底风云变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这才故意扬声打破了那片死寂，踏入了花厅。
面对景惠帝的突然降临，厅内众人瞬间从震惊中惊醒，慌忙离席，齐刷刷跪倒行礼。
萧弘翊也慢悠悠地站起来，跟着众人一起躬身。
心中却嘀咕：这便宜老爹走路都没声儿的？看来以后“躺”也得注意点场合。
景惠帝目光如电，并未立刻叫起，而是缓缓踱步至主位旁，那无形的威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的视线最终钉在萧弘翊身上，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字字千钧：“太子，”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朕方才在门外，似乎听到你允了老大，要把他举荐的人放进吏部考功司？”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大皇子萧昭桓心头猛地一紧，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完了！父皇全听见了！
景惠帝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萧弘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吏部，国之铨衡重地！考功司郎中，执掌官员升黜考绩！此等关乎国本的要职，太子竟如此轻易就许了出去？仅仅因为‘你大哥觉得他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朕倒要问问你，这吏部，究竟是朕的吏部，还是你大哥的吏部？抑或是……你太子萧弘翊，已经觉得这江山社稷，可以如此儿戏处置了？！”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花厅里，震得所有皇子都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四皇子额上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心中叫苦不迭：完了完了，好好一场喜宴，怕是要变成雷霆风暴了！
景惠帝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他死死盯着萧弘翊，仿佛要从他那张依旧没什么太大表情的脸上，挖出这匪夷所思之举背后真正的答案。
是自暴自弃？是深藏不露的试探？
还是……真的存了别的心思？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猜忌，在帝王心头迅速蔓延开来。
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足以说服他、平息他滔天怒火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