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婚礼重誓,情定今生(1 / 1)
天刚破晓,公鸡第一声打鸣的时候,李卫国就醒了。
油灯已经灭了,他一夜没睡好,关于前世今生,想了一宿。
他今天有个重要的事情打算和赵秀娥说。
他轻轻的起身,坐到了炕沿上,怕惊醒了身边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赵秀娥睡得浅,这段时间陪着他搞毛巾厂,累得好像鬓边又多长了几缕白发。
看着妻子为了他为了这个家的操劳,李卫国暗骂自己前世真不是个人,这么好的媳妇,居然让他给欺负成那样,不怪老婆娘家哥哥想打他,连他都想打过去的自己。
太阳慢慢升起,阳光透进屋里,窗纸由灰转白,再到金黄。
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听见她翻身的动静。
窗外飞来一只小麻雀,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赵秀娥是被麻雀的声音吵醒的。
她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摸,却触到一片凉意——李卫国没在炕上。
刚要翻身,借着眼角余光瞥见自家男人正坐在炕沿,支着胳膊肘看她,眼窝还有些青,倒像一宿没睡。
\"干嘛这么看着我?\"她耳根发烫,手忙脚乱把散在枕上的头发往耳后拢。
李卫国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她鬓角新冒的白发,伸手牵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我想给你一场婚礼。\"
炕席\"吱呀\"响了一声。
赵秀娥挣开李卫国的手,靠着炕头坐了起来。
她想起七年前嫁过来那天,李卫国醉得连红盖头都掀反了。
\"婚礼?\"
她嗓子发紧,“咱不是早拜过堂了?\"
\"那不算。\"
李卫国握住她的手,指腹还带着染缸里的靛蓝渍,“那时候我不是人,让你受委屈了。”
他喉咙发哽,前世赵秀娥咽气前攥着他衣角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那场暴雨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夜晚。
赵秀娥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颤。
她望着他眼底的诚恳,忽然想起这段时间他为这个家的付出,对甜甜的关爱。
眼泪\"啪嗒\"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吸了吸鼻子:\"要请王奶奶主持吗?
她最会说吉利话。\"
李卫国眼眶也热了。
他抽了张自家生产的绣着小猫的卡通手巾给她擦脸,重活一世,只要他有的他都要给赵秀娥最好的:\"请,把你娘家三舅四姨都接来。把大哥二哥大姐他们也叫来。
再让赖强去集上割二斤猪肉,村头王叔家的儿子王大柱说他能借到两张八仙桌。\"
午后太阳躲进乌云里。
李卫国找到王二柱说了自己想要补办婚礼的事情,惊得路过的王大柱差点把手里的搪瓷缸摔了:“哎呦喂!
李知青转性了?居然想补办婚礼?不是酒喝多了说胡话吧?\"
\"我欠秀娥一场婚礼。”李卫国抹了把汗,额头沾着木屑。
王大柱把缸里的凉白开一饮而尽,袖子一撸就去搬桌子:\"算我一个!
上回你醉醺醺砸了我家篱笆,今儿我帮你撑场面!\"他扯着嗓子冲隔壁喊:\"刘婶子!
把你家那对红蜡烛借使使!\"
刘翠花正端着筛子晾绿豆,听见动静颠着小脚跑过来。
她攥住赵秀娥的手,指甲盖还沾着绿豆皮:”秀娥啊,昨儿我见卫国帮你挑水,桶里还漂着两朵野花呢!\"她压低声音,\"你瞧他现在,哪像从前那个酒罐子?\"
赵秀娥脸又红了。
她正往竹匾里装炒花生,指尖扫过粒带泥的花生,那是张会计家小孙子刚才塞进来的——刚才张会计背着手路过,哼了声\"装模作样\",可小孙子却偷偷往她兜里塞了把枣。
\"张会计那是嫉妒!“王大柱搬桌子路过,扯着嗓子接话,”人家两口子乐意补办婚礼,你倒酸溜溜的!
有本事你也娶回媳妇再拜回堂啊!\"
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张会计的背影在墙角顿了顿,咳了两声快步走了。
赵秀娥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手里的花生,嘴角慢慢翘起来。
夕阳把院墙上的红绸染成蜜色时,婚礼开始了。
王奶奶颤巍巍拄着拐棍坐主位,赵秀娥的三舅举着烟袋锅子直抹泪:\"我家秀娥,可算盼到这一天了。\"
李卫国穿着赵秀娥连夜洗干净的蓝布衫,拉着她的手站在院当中。
风掀起她的红盖头一角,露出眼尾的细纹。
他想起前世她下葬时,盖的是块破草席。
\"一拜天地——\"
王奶奶的声音抖得像片叶子。
李卫国弯下腰,听见赵秀娥的呼吸就在耳边,带着点紧张的轻颤。
\"二拜高堂——\"
三舅抹着泪站起来,又坐下去,烟袋锅子敲得桌子咚咚响:“好!
好!\"
\"夫妻对拜——\"
李卫国直起身子,望着赵秀娥眼里的水光。
他突然提高声音,压过周围的起哄:”秀娥,这辈子我只娶你一人。
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院里静了一瞬。
赵秀娥的盖头\"刷\"地掉在地上。
她扑进他怀里,眼泪把蓝布衫洇出片深色。
李卫国环住她的背,摸到她后颈凸起的骨节——前世她就是这样瘦,抱着小花的尸体在雪地里走了十里路。
\"我信。\"她埋在他胸口说,声音闷得像团棉花,\"我信。\"
夜宴散得很慢。
最后几个帮忙的村民扛着桌子离开时,月亮已经爬过树梢。
李卫国坐在院中的矮凳上,面前摆着半瓶没开的酒——他戒了,但赵秀娥非说喜宴不能没酒。
风卷着几片花生壳掠过他脚边。
他望着堂屋窗户里晃动的影子——赵秀娥正给小花铺新做的棉褥子,灯影里她的剪影比七年前圆润了些,却还是那么单薄。
\"叮铃\"一声,裤兜里的东西硌了他一下。
是前世藏在墙缝里的照片,二婚对象穿着红裙子站在县城照相馆前,嘴角的笑像把刀。
他摸出照片,月光下那女人的眉眼突然和白天赖强说的“县纺织局新调过来的知青”重合了。
”李哥,那女的问了我三回你厂子的事。“赖强白天蹲在墙根啃黄瓜,”说什么‘个体户就是没规矩’,我看她不怀好意。\"
李卫国把照片攥进手心。
前世就是这女人,说能帮他返城,却在他签了离婚协议后,把他的名额转给了自己相好;前世也是这女人,在赵秀娥病重时堵着门骂“黄脸婆别占着茅坑”,害小花跪在雪地里求她。
他望着堂屋透出的光,喉结动了动。
酒瓶盖\"咔\"地拧开,他却只倒了小半杯,举起来对着月亮:”秀娥,小花,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第二天天刚亮,赖强就踹着自行车冲进院子。
车把上挂的电报被风吹得哗啦响:”李哥!
县邮局说这是急件!\"
李卫国接过电报,白纸黑字刺得他瞳孔一缩——\"知青林晓梅调入县纺织局,分管外资引进,近日将赴向阳村考察。\"末尾还画了个括号,是赖强歪歪扭扭的字迹:\"她跟人说要‘清理个体户乱象’。\"
晨雾里,赵秀娥端着热粥出来,见他脸色凝重,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怎么了?\"
李卫国把电报塞进裤兜,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像前世无数个等他回家的夜。
他笑了笑:”没事,就是...该给厂房加把锁了。\"
阳光爬上屋檐时,院门口的红绸被风掀起一角。
那场迟到的婚礼,把过去的裂痕晒得透亮,也把未来的影子,拉得老长。